徐达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敲击桌面的手指停顿了一瞬。他沉默了片刻,才挥了挥手,声音略显沙哑:“知道了。下去吧,督促医官,全力救治伤员,阵亡将士名录尽快核实呈报。”
“是。”书记官如蒙大赦,躬身退了出去。
帐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能听到蓝玉粗重的喘息声和火盆里木炭燃烧的噼啪声。
就在这时,朱棡带着赤鸢走到了帐外。亲兵通报后,朱棡迈步走了进来。他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疲惫。
“岳父。”朱棡向徐达行礼,又对蓝玉、傅友德等人点了点头。
徐达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尚可,便“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蓝玉看到朱棡,倒是眼睛一亮,似乎找到了宣泄口,瓮声瓮气道:“晋王殿下昨夜可是杀得痛快!老子要是有殿下那般力气,非得把那帮龟孙子全留下不可!”他这话倒是真心实意,带着武人对强者的佩服。
朱棡微微摇头:“蓝将军过誉了,可惜还是让他们主力跑了。”他顿了顿,看向徐达,语气凝重地问道,“岳父,情况……似乎不太妙?”
徐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目光扫过帐内几人,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损失是大了点,但仗,还要打下去。都说说吧,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这话,明显是在考校,也是在集思广益。
蓝玉第一个跳出来,想都没想,挥着拳头吼道:“还能怎么办?打!必须打回去!等后续粮草器械一到,立刻发兵,猛攻剑门关!老子就不信,砸不碎他那龟壳!血债必须血偿!”他的策略简单直接,充满了复仇的怒火和武将的悍勇,但听起来……着实有些莽撞。剑门天险,岂是那么好攻的?强攻之下,还不知道要填进去多少性命。
徐达听完,不置可否,目光转向了朱棡:“晋王,你的看法呢?”
朱棡沉吟起来。他知道岳父这是在考量他,不仅仅是考兵书,更是考实战应对。他脑中飞快地回忆着《平蛮策要》中的记载,结合昨夜亲眼所见的敌军战斗力和当前己方的窘境。
片刻后,他抬起头,眼神变得清晰而冷静:“岳父,蓝将军所言猛攻,固然能宣泄士气,但蜀道艰难,剑门险峻,敌军新胜(虽败犹荣于他们而言),士气未堕,强攻恐非上策,即便能下,亦必伤亡惨重,于我后续战事不利。”
他顿了顿,继续道:“小婿以为,敌昨夜虽败,但其倾力一击未成,反而损兵折将,其内部必然恐慌,更惧我军报复。此时,我军新遭损失,正需时间休整,补充兵员粮草,看似虚弱,实则……或可故布疑阵,示敌以弱。”
“哦?如何示弱?又如何破敌?”徐达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可多派斥候,详探敌军粮草囤积之所、后勤补给路线。”朱棡思路越来越清晰,“然后,选派精锐死士,伴装大规模夜袭其粮草重地,动静闹得越大越好,却不必真个死战,以疑兵为主。敌军经昨夜之事,必然风声鹤唳,见我军‘狗急跳墙’袭其粮道,定会认为我军粮草不济,急于求战,从而从各关隘抽调兵力增援粮道。”
他目光微亮:“一旦确认敌军调动,关隘守备空虚,我军主力则养精蓄锐,出其不意,猛攻其防守薄弱之处!或可绕开剑门正面,从其认为不可能通过的小路奇袭!如此,或可事半功倍,以最小代价,破其天险!”
朱棡的策略,核心在于“调动”和“出其不意”,避实击虚,这正是用兵的精妙之处。比起蓝玉的硬碰硬,显然更富技巧性和谋略性。
帐内几人听完,都露出了思索的神色。蓝玉皱着眉头,似乎觉得有点绕,但又挑不出太大毛病。傅友德则是微微颔首,表示认可。
徐达听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既没有称赞朱棡,也没有否定蓝玉。他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摆了摆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思路都知道了。仗,不是一拍脑袋就打的。蓝玉,你的骑兵伤亡也不小,回去好好整训,把士气给老子提起来!晋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