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的清晨带着边塞特有的干燥寒意,晋王府书房内却灯火通明。朱棡端坐在紫檀木书案后,指尖轻轻敲击着一份刚送来的文书——那是布政使潘富关于“流民安置需遵循旧例”的呈报,通篇辞藻华丽,实则暗指王府越权行事。
“殿下,潘布政使在外求见。”侍卫统领张诚快步走进书房,铠甲摩擦发出沉闷声响。
朱棡抬眼看了看窗外渐亮的天色,唇角勾起一抹冷嘲:“让他去银安殿候着。”
当朱棡缓步走进银安殿时,潘富正捧着茶盏站在殿中。这位年过五旬的布政使今日特意穿着绣孔雀补子的官服,见朱棡进来连忙放下茶盏行礼,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殿下日理万机,臣本不该叨扰,只是......”
“直说吧。”朱棡径自在上首坐下,赤鸢无声无息地立在他身侧。
潘富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珠,斟酌着词句:“殿下仁德,以工代赈确是善举。只是......昨日府衙收到几份诉状,说有民夫借修缮水渠之名,毁坏了邻县乡绅的祖坟。按《大明律》,这该由按察使司......”
“哪家祖坟?”朱棡突然打断。
“是...是城西李员外家的。”潘富被问得措手不及。
朱棡轻笑一声,指尖在扶手上点了点:“本王记得,李家祖坟距官道三十里,水渠修缮范围最远不过五里。怎么,他家的祖宗会挪地方?”
潘富脸色顿时煞白,他没想到这位年轻亲王对地形如此熟悉。
“还有事?”朱棡端起茶盏,氤氲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寒意。
“臣...臣告退。”潘富躬身退出殿外,官袍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待潘富离去,朱棡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他转头对赤鸢道:“去查查,这位李员外与潘富是什么关系。”
“诺。”赤鸢应声欲走。
“等等。”朱棡站起身,走到殿外廊下。晨光中,可以看见王府外街上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看来好言相劝是没用了。”他眼中划过一丝冷光,“去太原府,把本王的魏武卒调来。”
赤鸢瞳孔微缩:“殿下要调多少?”
“全部。”朱棡的声音平静却带着铁血,“既然有人觉得本王年轻好欺,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刀兵。”
就在凤卫连夜出发的第二日午后,王府来了位风尘仆仆的客人。来人穿着寻常商贾的棉袍,腰间却系着一条金线绣祥云的腰带——这是和珅手下心腹的标记。
“小人赵四,拜见主公。”男子在书房恭敬行礼,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密信。
朱棡拆开信,首先滑落的是一张银票——整整十万两。他挑眉继续看信,脸上渐渐露出玩味的笑容。信中和珅详细汇报了太原府的近况:盐路已完全掌控,新式织布机让孙家日进斗金,就连最顽固的几家晋商,现在也都乖乖按规矩交税。
“和珅倒是本事见长。”朱棡轻笑,想起那个总是笑眯眯的贪官。当初把他放在太原府,本是想借他敛财之能,没想到竟成了气候。
赵四赔笑道:“和大人常说,没有主公提携,他至今还是个礼生。这些银两只是第一批,后续还有二十万两会分批送来。”
“他倒会做人。”朱棡将银票放在案上,突然想起什么,“现在太原府,是和珅说了算?”
赵四身子一僵,小心翼翼地回答:“和大人一直谨记主公教诲,凡事都按规矩来。孙三小姐如今掌管织造坊,其他几家也都安分守己......”
“行了。”朱棡摆手打断,“告诉他,把手伸得太长,当心父皇的锦衣卫。”
“小人一定把话带到。”赵四连忙叩首。
待赵四离去,朱棡看着桌上的银票,心情复杂。和珅的忠诚他从不怀疑,但这般迅速掌控一方,终究是犯了忌讳。不过眼下,这些银两确实解了燃眉之急。
“传令,明日开始,所有民夫工钱加倍。”朱棡对账房吩咐道,“再去买三百头猪,让大伙吃顿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