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的老楼没有电梯,每层楼都有一个公共的楼道间,堆着各家的杂物。他家隔壁住着张奶奶,是个独居老人。张奶奶的老伴走得早,儿子在南方打工,一年到头也回不来一次,家里就只有她一个人。一尘每天放学,总能看见张奶奶蹲在楼道间里捡废品——她戴着一副老花镜,枯瘦的手指冻得通红,却依然仔细地把别人扔掉的纸箱拆开、叠平,把塑料瓶踩扁了塞进蛇皮袋里。
每次看见一尘,张奶奶都会停下手里的活,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或者一个刚烤好的红薯,笑着往他手里塞。那红薯是在楼下的煤炉上烤的,外皮焦黑,却热乎乎的,剥开皮就能看见金黄的瓤,甜得能让人把冬天的寒冷都忘了。一尘一开始不好意思要,后来张奶奶就假装生气:“孩子,奶奶一个人吃不完,你帮奶奶分担点,不然就浪费了。”他这才接过,一边吃着红薯,一边听张奶奶絮絮叨叨地说些家长里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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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放学,一尘刚走到楼道口,就看见张奶奶家的门缝里塞着一张白色的纸。他好奇地走过去,弯腰捡起来一看,是一张催缴房租的通知单,上面写着“逾期未缴将按规定处理”的字样,右下角还盖着鲜红的印章。他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想起最近每次路过张奶奶家,都没看见窗户里亮灯——以前这个时候,张奶奶都会开着灯,在屋里缝缝补补。
那天晚上,一尘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起张奶奶冻得通红的手,想起她塞给自己的热红薯,想起她总是笑着说“没事,奶奶挺好的”。他从枕头底下摸出自己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那是他原本打算买新球鞋的钱,一张一张地数着,一共是五十六块三毛钱。他把钱叠好,放进信封里,第二天一放学就揣着信封往张奶奶家跑。
张奶奶打开门,看见是他,笑着说:“孩子,今天怎么这么早?”一尘把信封递过去,小声说:“张奶奶,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先拿着交房租。”张奶奶愣了愣,打开信封一看,里面是一沓零钱。她的眼睛一下子红了,把信封塞回一尘手里,哽咽着说:“孩子,奶奶不能要你的钱。你还在上学,这钱你留着买文具。”
一尘急了,拉着张奶奶的手说:“奶奶,您就收下吧,不然我心里不安。”张奶奶摇了摇头,拉着他走进屋里。屋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微光,把家具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张奶奶让他坐在冰凉的板凳上,自己转身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本更旧的书。
那本书的封面已经不见了,纸页黄得像枯叶,有些地方甚至粘在了一起,一看就有些年头了。张奶奶小心翼翼地捧着书,像是捧着稀世珍宝。她坐在一尘身边,借着窗外的微光,一页一页地翻着,最后停在一页上,轻声念了起来:“‘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孩子,这是雪莱说的。你看,再冷的天,也有盼头。”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老烟枪特有的沙哑,却像是有魔力一样,把那句诗念得温暖又有力量。一尘坐在黑暗里,看着张奶奶的侧脸,看着她手里那本快要散架的诗集,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那天下午,他在张奶奶家待了很久,听她念了一首又一首诗——有白居易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有郑燮的“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还有她自己编的顺口溜:“废纸盒,能换钱,攒够买斤鸡蛋面;冷风吹,别嫌烦,晒晒太阳就不寒。”
那些诗句,以前在课本里学到时,他只觉得是需要背诵的考点,是冷冰冰的文字。可从张奶奶嘴里念出来,却像是有了生命,带着烟火气,带着对生活的热爱,能把苦日子熬出甜味来。一尘忽然明白,原来文字不只是印在纸上的符号,更是能给人力量的光,是能在黑暗里照亮前路的火把。
那天晚上,一尘攥着攒下来的零花钱,跑到学校附近的文具店。文具店里的灯光暖暖的,货架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笔记本,有带锁的,有印着卡通图案的,还有皮质封面的。他看了很久,最后选了这本印着动漫人物的硬壳笔记本——那时候他很喜欢这个动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