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午后,阳光像被揉碎的金箔,透过巷口高大的梧桐叶,在青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叶片的脉络在地上拓出细碎的网,风过时,光影便跟着轻轻摇晃,像谁在地上铺了张流动的画。诗社地下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关,门板上的锈迹在光里泛着暗红的光,进进出出的人比往常更多了些——有抱着旧书来换诗集的老人,布袋上还沾着巷口的梧桐絮;有背着书包来听诗的学生,校服袖口卷着,露出腕上简单的手表;还有特意来买“诗里的光”书签的年轻人,手里捏着手机,屏幕上还亮着网店的页面。
小小的地下室里挤得满满当当,暖灯的光被人群揉碎了,漫在每个人的肩头。张老师坐在长桌旁,正给围过来的人念新写的《秋叶》:“叶子是树的信,写满了风的絮语,落下来,是想给土地读封信”;阿哲抱着吉他,指尖在弦上轻轻拨弄,旋律像溪水漫过鹅卵石,混着大家的笑声和交谈声,暖融融的人声几乎要从门缝里溢出来,淌到巷子里去。
隔壁老书店的木门也“吱呀”一声开了。店主老李捧着个掉了瓷的搪瓷杯,杯沿缺了个小小的口,像被岁月咬过一口。他站在门口,花白的头发被阳光镀上一层银,杯里飘出淡淡的茶烟,带着茉莉花的清香,在他眼前轻轻散开。他看着诗社地下室门口那进进出出的热闹景象,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暖意,像被阳光融开的冰。
老李在这里开了一辈子书店,从青丝到白发,见证了这条巷子从繁华到萧条。他记得年轻时,巷子里挤满了买书的人,自行车的铃铛声、小贩的吆喝声、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像一首永远唱不完的歌;后来,网购渐渐多了,来书店的人越来越少,木门“吱呀”的声响也变得稀疏,只剩下他和满架的旧书,守着一屋的寂静。如今看着隔壁这小小的诗社,像株倔强的秋菊,在冷寂的巷子里开出热闹的花,重新给巷子带来人气,他心里竟生出几分欣慰,像看到自己年轻时种下的树,终于在多年后结了果。
等一尘送完最后一批客人,那几个学生笑着挥手说“明天再来”,他刚要关地下室的门时,老李忽然冲他喊了一声:“小陈,上来唠唠!”他的声音带着老烟嗓特有的沙哑,像被砂纸轻轻磨过的木头,却透着股亲切,像邻家大叔招呼晚归的孩子。
一尘愣了一下,手里的门板停在半空,随即笑着应道:“好嘞,李叔!”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跟着老李上了楼。老书店的木地板年久失修,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每一步都像在跟岁月对话,像是在诉说着那些被书页和时光浸润的故事。楼梯扶手上的漆早已斑驳,露出底下的木头纹理,被无数人的手摩挲得光滑温润,像裹了层包浆。
店里弥漫着旧书特有的气息——是纸张泛黄的沉静,是灰尘沉淀的安稳,还混着些许潮湿的霉味,却不呛人,反倒像酿了多年的酒,带着岁月独有的醇厚。这气息与地下室的热闹截然不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与书架上的旧书两两相望,彼此都带着默契的沉默。阳光从临街的玻璃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窗格,像给屋子系了条明亮的丝带。
老李指了指空荡荡的一楼大厅,那里原本摆着几个旧书架,深棕色的木头带着细密的纹路,现在都被清空了,只剩下墙角堆着的一些杂物——卷起来的旧海报,上面印着早已停刊的杂志封面;几个掉了底的纸箱,侧面还能看见“文学类”的字样;还有一把断了腿的木椅,被靠在墙边,像个沉默的老伙计。
“我这身子骨是越来越熬不动了,”老李喝了口茶,茶水在杯里轻轻晃,茶叶在水底打着转,他叹了口气,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些,眼神却很清明,像秋水洗过的天空,“前段时间去医院检查,医生说让我少操心,多歇歇。这书店啊,怕是守不动了。打算把一楼也租出去,自己搬到二楼住,图个清静。”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诗社地下室的方向,嘴角牵起一抹浅淡的笑:“看你们那地下室挤得,人多了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年轻人想站着听诗都得侧着身子。不如就搬上来?这一楼比你们那地下室宽敞,阳光也好,冬天也不那么潮。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