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带着机修厂特有的铁锈和机油味,吹过空旷的厂区,卷起地上一张沾着点点暗红的“晚风服装厂加班补贴领取表”,纸张翻滚着,发出窸窣的哀鸣。白炽灯泡在高高的电线杆上摇晃,投下惨白而不安的光,将苏晚月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地钉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手里紧紧攥着一件被撕烂的、沾满污泥和血迹的工装外套——是女工小娟的。那刺目的红,在惨白的灯光下,灼烧着她的眼睛,更灼烧着她的良心。几个小时前,小娟还腼腆地笑着,向她展示新踩的缝纫线脚,说加了班就能给弟弟攒够学费。而现在…
“苏…苏晚月姐…” 旁边另一个惊魂未定的女工,声音破碎,带着剧烈的颤抖,“就…就在前面那个废料仓库…他们人好多…拿着铁棍…小娟她…她是为了护着我们跑,才被他们拖回去的…” 她指着远处黑暗中一栋更为庞大的阴影,那是废弃多年的旧机修仓库,像个蛰伏的、吞噬生命的巨兽。
愤怒、恐惧、自责,像毒藤一样缠紧了苏晚月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周文斌!一定是周文斌!那些阴魂不散的流氓!用这种下作到极点的手段,报复她不肯屈服,报复陆行野之前的打压!她猛地抬头,看向那黑暗的仓库,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抬脚就要往前冲——哪怕赤手空拳,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娟因为她的缘故在那魔窟里受罪!
“站住!”
一声低沉如闷雷的断喝自身后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紧接着,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捏碎她的骨头,硬生生将她已然冲出的身形拽了回来。
苏晚月踉跄一步,猛地回头。陆行野不知何时已然赶到,吉普车就停在不远处,车灯还亮着,将他高大的身影勾勒得如同一尊冰冷的铁像。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沉得像是结了冰的寒潭,里面翻涌着某种极度压抑的、近乎恐怖的风暴。他没有看苏晚月,那双能洞察一切的眼睛,此刻死死锁着远处那栋黑暗的仓库,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里面正在发生的罪恶。
“回车里等着。”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个字都像淬了冰,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那不是商量,是命令,是即将喷发的火山在压抑最后一丝理智。
“可是小娟她——” 苏晚月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那件染血的工装在她手里攥得死紧。
“我说,回车里等着!” 陆行野猛地转回头,目光第一次落在她脸上。那眼神锐利得如同实质的刀锋,瞬间刺穿了苏晚月所有的焦躁和冲动,让她浑身一僵,剩下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那里面不仅仅是愤怒,还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残忍的冷静,仿佛一头锁定猎物、即将发起致命一击的猛兽。
他松开了她的手臂,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让他失控。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吉普车,一把拉开车门,从里面拿出一个军用的步话机。
“嘟——嘟——”
“猎鹰呼叫狼群。” 他的声音通过步话机传出,冰冷,清晰,不带一丝情绪波动,像是在下达最寻常的作战指令,“目标位置,西区第三废弃机修仓库。性质,恶性绑架伤害。要求,最快速度封锁所有出口,实施抓捕。准用非致命武力。完毕。”
步话机那头传来短暂而迅速的确认声:“狼群收到!十分钟内抵达!”
空气死寂。只有夜风吹过废弃厂房的呜咽声,像是亡魂的哭泣。苏晚月站在原地,看着陆行野挺拔如松的背影,他握着步话机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那沉默的侧影,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感,仿佛凝聚着即将摧毁一切的雷霆之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苏晚月的心跳在死寂中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突然——
远处黑暗中,传来引擎的低吼和轮胎碾压碎石的声音,由远及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