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气势所慑,更被她话语里那股鱼死网破的决绝镇住,躁动的人群暂时被压制住了。但苏晚月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恐慌的洪流一旦决堤,仅靠几句狠话是堵不住的。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威严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两辆草绿色的军用卡车,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分开混乱的人流,径直停在了仓库门口。车厢挡板打开,二十几名穿着旧军装、没有佩戴领章帽徽的精壮汉子,动作迅捷整齐地跳下车,迅速在仓库门前结成一道坚实的人墙。他们沉默着,眼神锐利,身姿挺拔,那股经历过战火洗礼的肃杀之气,瞬间让周遭的混乱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是陆行野!他来了!
苏晚月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骤然松开,带来一阵混杂着安心和更复杂情绪的悸动。她看见陆行野从副驾驶跳下来,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身形挺拔如松。他没有看苏晚月,径直走向人群前方,目光沉静地扫过那一张张或激动或惶恐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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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亲们。”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沉重的磐石,稳稳压住了场子,“我是陆行野。” 这个名字,在县城里带着某种不言自明的分量。“哄抢,是犯法的。打砸,更是罪加一等。” 他语气平淡,没有威胁,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今天谁从这里拿走一针一线,不出三天,我陆行野亲自带他去公安局登记。”
没有激昂的动员,没有空泛的安抚,只有这最简单直接的告诫。配合着他身后那堵沉默却极具压迫感的人墙,比任何口号都更具威力。那几个带头闹事的,眼神开始躲闪,悄悄往人后退缩。
陆行野这才转过身,目光终于落在还站在木箱上的苏晚月身上。四目相对的一瞬,苏晚月看到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极快被压下的担忧,以及一种“这里交给我”的沉稳。他没有说话,只是几不可察地对她点了点头。
苏晚月深吸一口气,从木箱上跳下来。她知道,陆行野为她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和一个相对稳定的秩序。现在,该她出手了。
“老陈!” 她语速极快地下令,“立刻清点我们所有库存的布匹、成品衣,还有仓库里那些之前积压的瑕疵布头,一点不许漏!统计出精确数字!”
“张会计!马上核算成本,我要知道我们所有货品的底价!立刻!”
“小李!你去把厂里所有会写字的都叫来,准备纸笔,要大张的白纸和墨汁!”
“王主任!你带人去把厂里那台油印机搬出来,检查好,马上要用!”
一道道指令清晰明确,如同战场上吹响的冲锋号。整个“晚风厂”在这突如其来的危机中,被苏晚月强行拧成了一股绳,高速运转起来。
办公室里,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算盘珠噼啪作响,纸张翻动声不绝于耳。苏晚月伏在案头,计算尺在她手中飞快地滑动,铅笔在草稿纸上列出密密麻麻的公式。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黏在皮肤上,她也顾不上擦。
成本、库存、县城大概的人口户数、可能的家庭需求……无数数据在她脑海中碰撞、整合。限购!这是她能想到的,在当下唯一可能稳住局面、又能最大限度保障基本需求的办法。但限购多少?价格定在多少?既能平息抢购,又不至于让厂子血本无归,还能堵住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嘴?这其中的分寸,拿捏起来艰难无比。
“苏厂长,库存清点完了!成品夏装……”
“成本核算出来了,这是明细……”
“纸笔都准备好了!”
信息不断汇总过来。苏晚月眉头紧锁,大脑飞速运转。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虽然因为有陆行野带来的人镇着,没有发生更大的冲突,但人群的焦躁情绪显然又在积聚,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
“不行,这个价格还是太高,肯定有人囤积……”
“数量也不能太多,否则不够分……”
“必须考虑到最困难的家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