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哥——!”
震耳朵的喊声在垃圾山这片刚打完架的脏地方炸开,一股股带着汗臭、血腥和垃圾馊味的热气直往林北脸上扑。
他站在当间儿,十几双眼睛都盯着他,有劫后余生的激动,有认了新老大的信服。
“北哥!哈哈,北哥!”
张大勇咧着大嘴,第一个冲上来,蒲扇似的大手狠狠拍在林北肩膀上,拍得他一个趔趄,“以后这块地方,就是咱兄弟们的天下了!两座垃圾堆啊,他娘的,咱发了!”
“发了!发了!”
厉东也跟着蹦起来,瘦猴似的身体因为激动直哆嗦,眼睛贼亮,“老子再也不用钻那些臭烘烘的垃圾桶了!天天守在这大金山旁边,吃香的喝辣的!”
“就是!以前看罗强那孙子,隔三差五还能闻着点酒味儿,羡慕死老子了!这下好了,咱也喝!喝他娘的!”
李国强也扯着嗓子吼,脸上被划破的口子还渗着血丝,也顾不上疼。
罗细毛没吭声,还攥着那块沾了红白东西的半截砖头,手指头缝里都是干巴的血痂子。他眼神扫着旁边那几个被他们打趴下、拖着爬走的罗强的人,又扫了一眼远处黑黢黢的垃圾堆轮廓,嘴角往下撇着,像是在琢磨啥狠主意。
“细毛!你他娘的还拎着那破砖头干啥?不嫌沉啊?赶紧扔了!”
陈水生皱着眉,没好气地冲罗细毛喊了一句。他自己也累得够呛,扶着腰喘粗气。
罗细毛被他一吼,像是才回过神,低头看看手里的凶器,又看看大家,突然咧嘴嘿嘿一笑:“扔?扔了多可惜!这可是我的‘招财砖’!刚才眼皮跳,我就知道要出事,赶紧在墙角摸了块趁手的藏着。你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他说着,还掂量了一下那块沉甸甸的砖头。
这话惹得张大勇和厉东他们一阵哄笑,紧张的气氛稍微松快了点。但笑声没持续多久,就慢慢低了下去。
因为大伙发现,除了他们几个咋咋呼呼的,新认的“北哥”林北,还有一直没咋说话的前老大陆坤,脸色都没那么轻松。
林北脸上那点刚被叫“北哥”时冒出来的热乎气,很快就散了。
他眼神扫过兴奋的张大勇、厉东,扫过攥着砖头、一脸凶相的罗细毛,扫过累得直喘的陈水生,最后停在一直沉默抽烟、眼神沉沉望着垃圾堆的陆坤身上。陆坤也在看他,那眼神像是在等他说点啥。
林北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但刚才那阵哄笑刚歇下去,就显得特别清楚:“兄弟们,高兴归高兴,可咱们是不是得想想,接下来咋办?”
“咋办?守着呗!”张大勇理所当然地喊。
林北摇摇头,眼神很沉静,一点不像刚打完架的样子:“守着?就靠咱们这十几号人,还有好几个带伤的,守两座垃圾堆?张哥,厉哥,你们想过没有,这西区想靠垃圾堆活命的人有多少?比咱们人多、比咱们狠的有没有?咱们今天能打跑罗强,明天呢?后天呢?”
这话像一盆冷水,把张大勇他们刚烧起来的兴奋劲儿浇下去一大半。厉东脸上的笑也僵住了:“北哥…你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咱们要是真把这两座垃圾堆都占了,那就是自己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林北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砸在人心上,“西区那些没活路的,那些眼红的,那些比罗强更狠的,会像苍蝇闻着腥味一样扑上来!咱们这点人,能撑几天?到时候,就不是今天这一场架了,是天天打!夜夜打!打到咱们人越打越少,最后被人像赶罗强一样赶出去!这不是发财,这是找死!是断了整个西区拾荒者的活路,也断了咱们自己的活路!”
他顿了顿,看着大家伙都低着头不吭声了,连罗细毛都下意识地把那块“招财砖”往身后藏了藏。空气里那股血腥味和垃圾的腐臭味混在一起,沉甸甸的压人。
“那…那北哥你说咋整?”
罗细毛忍不住了,往前凑了一步,眼神里带着点急切的凶狠,“总不能白打这一场吧?小垃圾堆咱不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