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旨意如同九天惊雷,以乾清宫为中心,骤然炸响,其无形的波纹迅速席卷了整个前朝与后宫。苏清羽回到听雨轩,依照圣谕,开始了实质上的“禁足”。院门之外,金鳞卫的守卫明显增强了,不仅沈屹川时常现身,更增加了数倍的人手,将听雨轩围得如同铁桶一般,隔绝了内外。
这种被严密保护(或者说监控)的状态,并未让苏清羽感到安心,反而如同置身于暴风眼中,周遭是即将来临的、更猛烈的狂风暴雨,而她只能在这有限的方寸之地,等待着未知的结果。
春桃和秋纹显然也感受到了这非同寻常的气氛,行事愈发小心翼翼,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听雨轩内,一时间只剩下秋雨滴答和更漏流逝的声音,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禁足的第一日,平静无波。除了固定送膳和必需物品的宫人经过严格检查后方能入内外,再无他人来访。甚至连往日偶尔会传来的远处宫人的嬉笑声,都似乎消失了,整个后宫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仿佛都在屏息凝神,观望着这场即将到来的巨变。
苏清羽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继续翻阅《资治通鉴》,试图从历史的兴衰更替中寻找一丝平静与智慧。然而,她的心思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宫墙之外。沈屹川此刻在何处?是在户部查封账目?还是在漕运衙门缉拿相关官员?皇帝的那句“一查到底”,究竟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那个代号“瑬”的黑手,此刻又在做什么?是正在疯狂地消灭痕迹,断尾求生?还是……在策划着更凶猛的反扑?王永禄血书中那未尽的“漕账在谢”,是否已经给贤妃乃至谢家带来了麻烦?
她就像被困在孤城中的守将,虽然暂时安全,却对城外的战况一无所知,这种信息隔绝带来的焦虑,远比直面危险更折磨人。
禁足的第三日午后,天空依旧阴沉。苏清羽正临窗练字,试图以此平复心绪,院外忽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以及赵德忠那特有的、带着一丝尖细的嗓音。
“苏婕妤,老奴奉皇上之命,前来传几句话。”赵德忠并未进入殿内,只是站在院中,隔着门窗,声音清晰地传来。
苏清羽心中一凛,放下笔,走到殿门口,隔着门扉恭敬道:“赵公公请讲。”
赵德忠的声音带着一种公式化的平稳,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皇上让老奴告知婕妤,前朝事务繁杂,漕运一案已由沈指挥使并三法司协同审理,牵扯甚广,婕妤于此案有功,陛下记在心里。然,后宫不得干政,乃祖宗家法。陛下让婕妤安心静养,勿要再思虑前朝之事,亦不必再与人议论此事,以免……徒惹是非。”
这番话,看似是安抚和赏功,实则是一道明确的禁令!皇帝是在告诉她,案子已经移交前朝正规司法程序,她这个后宫妃嫔的“任务”已经完成,不要再插手,也不要再与任何人(包括贤妃)讨论此事,否则就是“徒惹是非”!
这是在保护她,将她从此事的漩涡中彻底摘出来,以免成为众矢之的?还是……皇帝在敲打她,警告她适可而止,不要逾越后宫的本分?
苏清羽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丝毫不显,恭敬应道:“臣妾谨遵陛下教诲,定当安心静养,不问外事。”
“婕妤能如此想,那是最好。”赵德忠的语气似乎松了一丝,“另外,陛下念婕妤有功,特赏下东海珍珠一斛,珊瑚盆景一对,蜀锦十匹,以示嘉奖。赏赐稍后便到。”
“臣妾谢陛下隆恩。”苏清羽再次谢恩。这丰厚的赏赐,是补偿,是安抚,或许,也是一种无形的封口费。
赵德忠传完话,便带着人离开了。听着脚步声远去,苏清羽缓缓直起身,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情复杂。皇帝的处置,在她的预料之中,但真正听到这明确的“禁令”,还是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和……警惕。
皇帝的赏赐很快便送到了,琳琅满目,价值不菲,摆满了听雨轩的偏殿。春桃和秋纹看着这些珠光宝气的赏赐,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似乎觉得这是天大的荣耀和安全的保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