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老宅那顿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家宴,像一块投入湖面的巨石,在苏晚和傅瑾舟之间漾开的并非涟漪,而是清晰可见的裂痕。这裂痕并非源于他们彼此的感情,而是来自外部世界冰冷现实的挤压,以及那份最初结合时便存在的、无法抹去的“契约”阴影。
回程的车内,压抑的沉默几乎令人窒息。傅瑾舟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下颌线紧绷,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苏晚靠在副驾驶座上,偏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心头像是被浸了冰水,寒意刺骨。傅老爷子那句“身份该有的体面和责任”,以及那审视货物般的目光,反复在她脑海中回放。
她不是感觉不到屈辱,只是强大的自尊心让她将那股涩意死死压在心底。她甚至无法去责怪傅瑾舟的沉默,因为她知道,在那座压抑的老宅里,他所承受的压力和审视,只会比她更多、更沉重。
车子驶入别墅车库,熄火。黑暗与寂静瞬间将他们包裹。
“我先上去了。”苏晚低声说了一句,伸手去解安全带,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就在她推开车门的那一刻,傅瑾舟猛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力道大得让她吃痛。
苏晚动作一顿,却没有回头。
黑暗中,他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某种即将喷薄而出的情绪。许久,他才松开手,声音沙哑得厉害:“……对不起。”
这句道歉,是为了傅家的态度,也是为了他此刻的无力。
苏晚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疼。她闭了闭眼,终究什么也没说,抽回手,头也不回地下了车,快步走进别墅。
那一晚,他们没有再交谈。傅瑾舟没有回卧室,书房的门紧闭着,缝隙里透出灯光,直到凌晨才熄灭。苏晚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明明身体疲惫到了极点,大脑却异常清醒,充斥着家宴上每一个令人窒息的细节和傅瑾舟那句沉重的“对不起”。
信任与亲密建立起来需要漫长的时间,而怀疑与隔阂的产生,往往只需要一个瞬间。她开始不受控制地想,在那座庞大的家族利益机器面前,他们之间这短短数月建立起来的温情,究竟能有多大的分量?当“体面”和“价值”成为衡量标准时,她这个没有显赫背景、事业才刚刚起步的“苏晚”,又能占据多少位置?
这种念头如同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心脏,越收越紧。
第二天,两人之间的气氛降到了冰点。不是争吵,而是一种更伤人的冷战。早餐时,相对无言,眼神刻意回避。傅瑾舟似乎想说什么,但每每触及苏晚那疏离平静的眼神,所有话语便都哽在了喉咙里。他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连张姨都察觉到了异常,做事格外小心翼翼。
苏晚将自己彻底投入了工作。记忆馆与傅氏投资部的最终合同签订在即,她需要处理大量的文件和细节。她几乎是带着一种自虐般的专注,用高强度的工作来麻痹自己,也试图向那个看不见的“傅家”证明自己的“价值”。
傅瑾舟同样早出晚归,甚至比之前更甚。别墅再次变成了两个精致的牢笼,只是这一次,被困住的,是两颗原本已经靠近,却又被无形之力强行推远的心。
这天深夜,苏晚又一次在书房加班到凌晨。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准备回房休息。经过客厅时,却意外地发现,露台的方向传来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口琴声。
不是练习曲,也不是完整的旋律,而是几个破碎的、带着明显烦躁和压抑情绪的音符,反复地、杂乱无章地响起,像是被困住的野兽在发出低沉而不甘的嘶吼。
她脚步顿住,鬼使神差地走向露台。
月光如水,清冷地洒满露台。傅瑾舟背对着她,坐在冰凉的台阶上,身形在月色下显得有些孤寂落寞。他微微佝偻着背,手中握着那枚银色口琴,指尖用力得泛白,那不成调的、带着怒意和挫败感的音符,正是从他唇边溢出。
他没有吹奏任何熟悉的曲子,只是在发泄。发泄在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