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新开的素菜馆藏在城西一条僻静的梧桐树下,门脸不大,招牌是手写的瘦金体,透着几分禅意与书卷气。苏晚到的时候,傅瑾舟已经等在预订好的靠窗位置。他今天穿了一件浅麻色的亚麻衬衫,袖口随意挽起,少了商场的凌厉,多了几分闲适,与这间餐馆的氛围倒是相得益彰。
看到她进来,他起身,为她拉开椅子。动作自然,不带刻意的殷勤,更像是一种修养。
“路上有点堵。”苏晚坐下,将手包放在一旁。
“还好,我也刚到。”傅瑾舟将菜单递给她,“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听说这里的时蔬和菌菇都很新鲜。”
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反而让苏晚觉得轻松。她浏览着菜单,菜品取名雅致,配图清新,确实勾人食欲。她点了两个听起来不错的招牌菜,又将菜单推回给傅瑾舟。
傅瑾舟补充了两个菜和一个汤,询问了她的忌口后,便示意服务员下单。
等待上菜的间隙,两人之间的沉默并不尴尬。窗外是渐渐沉落的夕阳和开始亮起的暖黄色路灯,偶有行人慢悠悠地走过。餐馆里流淌着若有似无的古琴曲,音量恰到好处。
“论坛之后,记忆馆是不是更忙了?”傅瑾舟端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找了个话题。
“嗯,咨询和访客都多了不少,是好现象。”苏晚点头,“正好社区中心那边也进入关键阶段,两边的事情堆在一起,有点挑战。”
“能者多劳。”傅瑾舟看着她,眼神里是纯粹的欣赏,“你现在处理得很从容。”
“被逼出来的。”苏晚笑了笑,语气里没有抱怨,只有陈述。经历的种种,无论是婚姻里的波折,还是工作上的压力,都让她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
菜很快上来了。摆盘精致,色泽诱人,保留了食材本身的原味,调味清淡却层次丰富。两人安静地用餐,偶尔就某道菜的味道交流一句。
“这个竹荪汤,火候不错。”傅瑾舟评价道。
“嗯,菌菇的鲜味都吊出来了。”苏晚表示同意。
很平常的对话,却有一种家常的温馨感,这是他们过去从未有过的体验。过去要么是冰冷的沉默,要么是带着目的的应酬,像这样纯粹为了品尝食物、享受片刻安宁而坐在一起,是第一次。
吃到一半,傅瑾舟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周文远的那份资料……对你们的口述史项目,有帮助吗?”
他问得有些小心,像是在试探一个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的反应。
苏晚放下勺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态度坦然:“有帮助。提供了几个关键线索,团队已经安排人去跟进访谈了。有些故事,如果再晚几年,可能就真的随着老人们一起消失了。”她顿了顿,看向他,“谢谢你。”
她的感谢是真诚的,为这份资料,也为他此刻敢于主动提及这个曾经禁忌话题的勇气。
傅瑾舟似乎松了口气,眼神柔和了些许:“能帮上忙就好。”
这个话题没有继续深入,但空气中最后一丝因过去阴影而产生的凝滞感,似乎也随之消散了。那个名字,那个过往,终于不再是横亘在两人之间无法触碰的雷区。
饭后,傅瑾舟没有提议去别处,苏晚也没有提出离开。两人默契地沿着餐馆旁一条安静的小路散步。春末的晚风带着花香,吹在脸上十分惬意。
“最近在看什么书?”傅瑾舟问。他开始学着关注她工作之外的生活。
“一本关于符号学和城市记忆的书,有点晦涩,但挺有启发。”苏晚回答,也随口反问,“你呢?”
“一本明史,闲时翻翻。”傅瑾舟答。这是他少有的、与她分享的个人兴趣。
他们聊着彼此阅读的收获,步伐缓慢。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交错在一起。没有肢体接触,但一种无形的、松弛的纽带,似乎在夜色中悄然联结。
走到小路尽头,是一个小小的街心花园。有孩童在嬉笑打闹,有老人在悠闲散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