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的指节发球轰至的瞬间,那个沉睡者身体滑开的动作——那不是有意识的闪避,更像是……某种更深层次的、基于身体本能的、对危险轨迹的绝对预判和规避?就像是……身体在睡梦中,自己动了起来?
“通知教练组,”手冢的声音依旧清冷,但比之前更加凝重,“下一场,我来。”
他身边的同伴,一个留着妹妹头的少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手冢……你确定?那个家伙……他根本就是在……”
“睡觉。”手冢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但正因为如此,才更有必要。”
他的目光没有离开球场。那个沉睡的身影,如同一个巨大的谜团,一个违背了所有运动常识的存在。而手冢国光,从不畏惧挑战,尤其是这种颠覆性的、触及网球本质的挑战。他要亲身体验,在那看似无害的鼾声之下,究竟隐藏着何等恐怖的真相。
球场上,切原赤也的咆哮还在继续,但已经带上了绝望的疯狂。他一次又一次地打出狂暴的杀球,恶魔化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倾泻,整个球场被他轰得千疮百孔,烟尘弥漫。然而,那个沉睡的身影,就像暴风雨中心最平静的一点。每一次,他都在球即将临体的刹那,以毫厘之差、以最微小的动作、以最不可思议的方式,或侧身,或翻滚,或滑步……完美地避开致命的攻击。每一次闪避,都伴随着更加平稳的鼾声,仿佛那些足以撕裂钢铁的网球,只是几只恼人的苍蝇。
“滚开!滚开!滚开啊!!!”切原嘶吼着,血红的眼睛里充满了崩溃的痕迹。他的动作开始变形,力量开始失控,呼吸如同破风箱般粗重。恶魔化的力量正在反噬他自身。
终于,在一次竭尽全力的猛扑挥空后,切原脚下一个踉跄,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坑洼不平的球场上。球拍脱手飞出。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透支的身体和崩溃的精神让他无法做到。他只能无力地趴在碎石中,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几步之外那个依旧沉睡的身影,喉咙里发出不甘的嗬嗬声。
裁判看着计时器,又看了看场上如同被轰炸过的废墟和倒地不起的切原,再看了看那个唯一“完好无损”、睡得正香的上杉悠,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艰难地举起手:
“切……切原赤也选手失去比赛能力……比赛结束……”
“胜者……上杉悠!”
结果宣布的瞬间,看台上没有欢呼,没有掌声。只有一片更加深沉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所有人,包括那些见惯了怪物对决的U-17选手们,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呆滞地看着球场上那诡异到极点的一幕。
胜利者,在睡觉。
失败者,倒在废墟中,崩溃失神。
这真的是网球比赛吗?
上杉悠的鼾声,在裁判宣布结果后几秒钟,恰到好处地停了下来。他像是被闹钟唤醒一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的狼藉,又看了看不远处趴在地上的切原赤也,最后将目光投向裁判。
“结束了?”他打了个哈欠,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
裁判僵硬地点了点头。
“哦。”上杉悠应了一声,慢吞吞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弯腰捡起自己的枕头抱在怀里。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越过混乱的球场,精准地投向看台上那个白色身影——手冢国光。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上杉悠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他抬起手,没有指向任何人,只是伸出食指,对着手冢的方向,轻轻勾了勾。动作随意得像是招呼一个老朋友,又带着一种无声的、绝对的挑衅。
接着,他抱着枕头,转身,在几百道呆滞目光的注视下,慢悠悠地、一步三晃地离开了如同战场般的A号球场。
只留下身后一片死寂的废墟,和一个彻底崩溃的恶魔。
以及,看台上,手冢国光镜片后,那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和凝重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