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最矫健的雄鹰，此刻却像一群扑进蜘蛛网的飞蛾，在那些不起眼的壕沟和铁丝之间，无助地挣扎，徒劳地消耗着冲击的动能，变成了一团毫无威胁的活靶子。
屈辱！前所未有的屈辱！
阿古拉感觉自己的脸，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抽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
城墙之上，严卯已经看傻了。
他张大了嘴，眼睁睁地看着那股不久前还让他肝胆欲裂的钢铁洪流，在城下那片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土地上，撞得头破血流，人仰马翻。战马的悲鸣，骑士的惨叫，同伴间的互相踩踏，构成了一副混乱而血腥的地狱绘卷。
他原以为会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对撞，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滑稽而惨烈的方式，瓦解了敌人最引以为傲的冲击。
“这……这就……”他结结巴巴，一个字也说不完整。
沈炼站在一旁，紧握的刀柄不知何时已经松开。
他的眼中，没有严卯的惊骇，只有一种作为军人的，深深的震撼。
他看明白了，林望根本没想过要和敌人硬碰硬。他从一开始，就是要利用这些超越时代的防御工事，去抵消、去瓦解敌人最大的优势——机动力。
当骑兵跑不起来的时候，他们和待宰的羔羊，又有什么区别？
就在瓦剌骑兵陷入混乱，进退失据，挤成一团的绝佳时机。
城墙上，那个始终平静的男人，终于举起了手，然后，轻轻挥下。
“开火。”
林望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命令，瞬间传遍了整个战场。
然而，城墙上和壕沟里，并没有出现预想中箭如雨下的场景。
只见那些一直沉默着的士兵，几乎在同一时间，从脚边的箱子里，取出了一个黑色的铁疙瘩。
他们熟练地用牙齿咬开引信的防水油纸，另一只手在墙垛或壕沟的边缘上猛地一磕。
“呲——”
一股股青烟，伴随着刺鼻的硫磺味，从上百个震天雷的引信处冒出。
壕沟内的士兵，从藏身处猛地探出半个身子，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铁疙瘩奋力扔向阵型最密集之处。城墙上的士兵，则借助高度优势，将震天雷抛出一道道精准的弧线。
一时间，数百个拳头大小的黑色铁疙瘩，如同蝗群过境一般，拖着青色的烟尾，发出“呜呜”的破空声，铺天盖地地飞向了城下那片混乱的“屠宰场”。
严卯站在城楼上，呆呆地看着这奇异的一幕。
他看到那数百个黑点，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充满了死亡气息的抛物线，像一群归巢的乌鸦，精准地落入了那些挤作一团，茫然四顾的瓦剌骑兵阵中。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慢了。
他看到一个瓦剌骑士下意识地低头，看着一个冒着青烟的黑色铁球，“咕噜噜”滚到自己的马蹄下。
他看到那骑士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和自己昨天在迎宾坊里，一模一样的，困惑不解的表情。
然后，那个骑士抬起头，似乎想问一句：这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