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下。
“大人,学术无国界。我等绝无他意,只是单纯想……”
“安多因先生。”周云凤打断了他,语气重了一些,“本官知道你想什么。但有些东西,是你们的,你们可以拿走。不是你们的,就别惦记。”
这话,是林望的人,原封不动教给他的。
周云凤当时听了,觉得粗鄙。现在说出来,只觉得痛快。
安多因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深深地看了周云凤一眼,不再说话,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周云凤哼了一声。
“监正。”
一个沉默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是陈默。
那个负责制作和修缮所有新仪器的工匠。
他还是那副样子,穿着一身灰布匠衣,手上沾着机油和铜屑。人站在那里,像一截不会说话的木头。
“哦,陈师傅。”周云凤的态度,立刻和缓了许多。
他对这个工匠,是打心眼里佩服。
不管多复杂的图纸,多精巧的零件,到了他手里,三天之内,必定能给你造出来。而且分毫不差。
西洋人那几台“远窥镜”,有好几处关键的齿轮坏了。西洋人自己都修不好,说是要运回他们国家去。
结果陈默拿过去,叮叮当当敲了半天,第二天,就好了。比原来的还好用。
周云凤甚至觉得,这个陈默,比那些西洋教士更懂那些奇技淫巧。
“有事吗?”周云凤问。
“那个西洋人,刚才在四号观星台,跟博士张承说了很久的话。”陈默的声音很低,不带感情。
周云凤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张承是他的学生,一个年轻的算学天才。但性子单纯,有点书呆子气。
“他还跟谁接触了?”
“管库房的小吏,刘三。昨天,我看到他给了刘三一锭银子。”陈默继续说。
周云凤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那个安多因,被自己拒绝后,肯定会用别的法子。
“我知道了。”周云凤点点头,“陈师傅,你辛苦了。你多盯着点。有什么异动,随时告诉我。”
“嗯。”陈默应了一声,转身又回了他的工坊。
周云凤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琢磨着。
这个人,是林望当初派人硬塞进来的。说是流落京城的军器局匠人后代,技术高超,让周云凤务必收下。
当时周云凤还有些不乐意。
现在看来,林望塞进来的,哪里是个工匠。
分明是一双眼睛,一个护卫。
周云凤叹了口气。跟这些玩弄权术的人打交道,真是心累。
他摇了摇头,把这些杂念甩开。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把新历法,完美地呈到皇帝面前。
这是他一辈子的心血,也是新太子登基的第一份大礼。
绝不容有失。
数日后。
钦天监衙门,一间被守卫得水泄不通的净室里。
周云凤和几名最核心的博士,围着一张巨大的案几。
案几上,铺着一张明黄色的绫锦。
绫锦上,放着一本用蓝绸包裹,紫檀木作封的厚重典籍。
封面上,是周云凤用颤抖的手,亲笔题写的四个烫金大字。
《授时新历》。
历时三年,耗尽无数心血。大明朝新的历法,终于告成。
周云凤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抚摸着封面。
冰凉的木质,光滑的绸面。
他的眼眶,湿了。
“成了……”
他喃喃自语。
“老师,成了!”身边的弟子们,也都激动得热泪盈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