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扮演着某个不光彩的角色!
这发现让谢云亭背脊发凉。
原来,那张置他谢家于死地的大网,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布下,而他至今才触碰到其中一根冰冷的丝线。
与此同时,一间简陋的客栈房间内,柳眉儿收到了杜沧海派人送来的急信,信上只有八个字,字迹潦草而急切:“即刻毁证,火速撤离。”
可她的目光,却落在了桌角那方素雅的绣帕上。
那是苏晚晴送她的,帕角绣着一株含苞待放的兰花,旁边是两个娟秀的小字:“晚晴”。
苏老师的温柔笑语,云记众人朴实的善意,一幕幕在她眼前闪过。
她真的要为那个从未将她当人看的杜沧海,毁掉这最后一点温暖吗?
指尖的电文簿重若千斤。她咬了咬牙,正要将其投入火中——
“吱呀”一声,房门被无声地推开。
阿萤站在门口,月光勾勒出她瘦削的身影。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柳眉儿,然后缓缓抬起双手,用一种生涩却无比清晰的手势比划着。
她的手指在空中勾勒出“谢”、“家”、“婢”、“女”四个字形,然后指向自己,又指向柳眉儿,最后做了一个大火焚烧和哭泣的动作。
——你母亲,和我母亲一样,都是谢家的婢女,都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柳眉儿如遭雷击,脑中一片空白。
她一直以为母亲是病死的,杜沧海收养她,是为了报答她父亲的恩情。
原来……原来一切都是谎言!
她所谓的复仇,竟是帮着真正的仇人,对付恩人的后代!
“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喉咙里迸发,柳眉儿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将脸深深埋进掌心,痛哭失声。
谢云亭最终没有抓捕柳眉儿。
第二日清晨,阿篾奉命将一张船票和一封信交给了她。
信上只有一句话:“你若真想复仇,该去问问杜沧海,三年前那第一把火,是谁点燃的。”
送走柳眉儿,谢云亭做了一件震惊汉口商界的事。
他将连夜审讯出的所有眼线名单,工工整整地抄录了三份。
一份密封,派人加急送往汉口军政委员会;一份寄给了上海《申报》那位以铁肩担道义闻名的主笔;而最后一份,他当着所有云记伙计和码头工人的面,亲手投入了熊熊燃烧的火盆。
“云记,不做私刑,不要黑账,只要公信!”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江湖恩怨,自有法度裁决。我们的责任,是做好茶,走正道!”
烈火舔舐着纸张,将那些阴暗的名字化为灰烬。
在场之人,无不感到一股浩然正气扑面而来。
清晨的阳光透过仓库的窗棂,照在老秤王布满皱纹的脸上。
他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并非躺在冰冷的石板上,而是睡在云记仓库的暖阁里,身上盖着干净的棉被。
床头,整齐地摆放着一双崭新的千层底棉鞋,旁边还有一包用油纸裹好的松柴茶,正是他最爱的那一口。
老秤王枯坐了半晌,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有了清明。
他默默穿上新鞋,走出仓库,径直走向码头。
他没有去义丰栈,而是在云记的货船前站定,举起了那根跟了他一辈子的、斑驳的十六两木秤杆。
“我叫王朝阳,做了半辈子假账,是个昧良心的秤手!”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今日,我愿在此立誓,只要云记的共信茶一日行于江上,我便一日三巡,用这杆秤,为天下人验尽每一箱的分量!若有差池,天打雷劈!”
围观的人群先是静默,继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那掌声,是送给一个浪子回头的决心,更是送给“云记”那份海纳百川的气度。
江风猎猎,吹拂着谢云亭的衣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