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老妇人已然怒气冲冲地闯进了云记。
她正是那寡妇队中的一员,性情最为刚烈。
“谢掌柜!”陈婆子双眼赤红,当着满屋伙计和客人的面,一把撕碎自己的衣襟,露出里面缝制了一半的假旗,“我们这些寡妇,承你云记的情,才吃上了一口安稳饭!我们只认你那面护着我们男人、护着我们孩子的真旗!杜家拿我孙儿的命逼我们做这黑心事,我们做了,是我们没骨气!可这脏了手、昧了良心的钱,我们不赚!”
她将那半面假旗狠狠摔在地上,嘶声道:“我们只护真茶,不护假旗!”
一时间,满堂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谢云亭身上,看他如何处置这桩“家丑”。
谢云亭沉默片刻,快步上前,亲自将陈婆子扶起,又捡起地上那半面假旗,掸去灰尘。
他环视四周,声音清晰而坚定:“各位乡亲,各位伙计。陈婆子她们没错。在乱世,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错的是用家人性命来胁迫良善的豺狼!”
他顿了顿,掷地有声地宣布:“阿篾,传我的话!凡是曾被胁迫、误制伪旗的姐妹,分文不罚!不仅不罚,云记反倒要补她们三日工钱,以慰其惊,以安其心!云记的‘共信’,不仅是共商贾之信,更是共百姓之信!只要心向光明,一时被乌云遮蔽,不算罪过!”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不罚反补?这是何等的胸襟与气魄!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云记有量!”,瞬间引爆了所有人的情绪。
赞誉声如潮水般涌来,那些原本可能因“内鬼”事件而动摇的民心,在这一刻被前所未有地凝聚起来,变得比钢铁还要坚硬。
当夜,黄巡长悄然来访。
他脱下警帽,显得局促不安,从怀里掏出一份用油纸包好的密档,推到谢云亭面前。
“谢掌柜,这是杜沧海托人送来海关的行贿底单,七千块现大洋,指明了要配合稽查队在那个雨夜行动。事成之后,云记在长江上的三条黄金航线划归他名下。”他声音干涩,“我黄某人拿过钱,昧着良心答应了巡江时‘多睡半个时辰’,但我没想过,这事儿是要活活毁掉一个干净的商人。”
谢云亭静静听完,没有看那份密档,而是亲自为他斟上一杯滚烫的祁门红茶,推了过去:“黄巡长,这杯茶,你喝得。你今日能来,这份人情,便算是还清了。”
黄巡长端着茶杯,手抖得厉害。
谢云亭则示意阿篾,将密档抄录两份副本。
一份,连夜送往军政委员会高层;另一份,则用最快的信差,寄给了素以铁骨铮铮闻名的《民国日报》总主笔。
杜沧海的死期,已然在暗中倒数。
次日清晨,一个拄着拐杖的枯瘦身影出现在了码头。
是那个看守废窑的老窑鬼。
他走到正在指挥伙计装船的谢云亭身边,压低了嗓门,浑浊的眼珠里透着一丝精明:“谢掌柜,那座废窑底下,有条地道,能直通江边水下。二十年没人走了。前天夜里,我听见里头有动静,像是有人拖着沉重的箱子过去。地上,留下了麻绳磨过的痕迹。”
谢云亭心中一动,立刻随他前往勘察。
在阴暗潮湿、满是苔藓的地道壁上,他果然发现了一道极不显眼的刮擦印记。
他用指尖一蹭,系统提示音在脑中响起:【检测到‘云记’特制包装箱角钉残留铁屑,成分吻合度99.8%】。
真相大白。
杜沧海的人马,正是通过这条废弃的地道,将调包的假茶运走,又将劫来的真茶藏匿起来。
谢云亭命人从外部彻底封死了地道出口,却没有声张,更未报官。
他反而通过孙掌柜等人的口,在商圈里放出了一道惊人的风声:“云记为防江匪和仿冒,即将启用一种独家研制的‘水下浮箱’来运送顶级茶叶,全程密不示人,防伪直达重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