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栈房。
谢云亭没有将他们送交官府,更没有动用私刑。
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他请来了汉口苦力公会的“铁秤杆”刘会长、各大茶行的掌柜,甚至还有《申报》驻汉口的记者。
在云记的货场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谢云亭高声宣读了那份赃银清单的内容。
随后,他亲手将那半块桃木护身符,交还给了闻讯赶来的船老大魏老刀。
魏老刀捧着儿子唯一的遗物,浑浊的老泪滚滚而下。
他没有去打骂被绑着的疤脸七,而是突然转身,对着这个杀子仇人,“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全场死寂。
老人抬起头,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我儿……是替你们送命的。从今往后,你们这条命,也该替他家养老。”
这比任何刀刃都锋利的言语,让疤脸七和他手下那群亡命之徒,第一次低下了头,眼中流露出恐惧和羞愧。
谢云亭上前扶起魏老刀,环视全场,朗声宣布:“凡参与此事者,若愿坦白过往罪行,可入我云记新设的‘回头窑’,以工赎罪;若怙恶不悛,再犯我‘共运同盟’者,今日之竹矛,便是尔等明日之归途!”
当晚,江风依旧凛冽。
“江安号”再次起航,执行首次真正的夜间护航任务。
阿娟亲率十名新选拔的队员,手持竹矛,昂首立于船舷两侧。
他们虽然衣衫简陋,神情却庄重如最精锐的卫士。
船行至黄龙湾,水流最急之处。了望的哨兵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前方江面上,赫然漂浮着数具用草席包裹的尸体,正是三江会惯用的恐吓伎俩。
新队员们一阵骚动,握着竹矛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慌什么!”阿娟面不改色,厉声喝道,“点灯!唱诀!”
船头那盏巨大的“共运”红灯骤然亮起,刺破黑暗。
阿娟清了清嗓子,带头唱起了谢云亭教给他们的《巡茶口诀》:
“一更锣响风满袖,二更月明照江流,三更浪急茶船走,四更神鬼莫抬头……”
歌声初时单薄,但很快,十名队员齐声跟唱,汇成一股雄浑的声流。
歌声在江面上回荡,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两岸的巡茶哨听见歌声,竟也依次点亮了各自的灯笼,从簰洲湾到黄龙湾,一条由灯火组成的光链,在漆黑的江岸上蜿蜒铺开。
谢云亭的船就跟在后面,他胸口的铜牌此刻正发生着前所未有的异动。
裂纹深处,幽蓝的光芒与猩红的赤芒竟缓缓流转融合。
他意识海中的江流图上,那雄浑的歌声仿佛化作了一圈圈肉眼可见的蓝色波纹,以“江安号”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
波纹所过之处,江水似乎都变得平静,那几具漂浮的尸体,竟像是被无形的手牵引着,缓缓沉入了江底。
与此同时,远在汉口云记栈房地牢中的疤脸七,猛然从噩梦中惊醒,他抱着头,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浑身筛糠般颤抖。
“火……是火的味道!还有……香……那股香气!它们……它们又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