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铸的铜牌,牌上没有字,只刻着一道三长两短的汽笛纹路。
他凝视着那纹路,仿佛看到了老艄九在血泊中依旧紧握的信号哨。
“九叔,你为云记吹完了平安哨,”他将铜牌投入熊熊燃烧的信灯台火盆中,“这盏催命灯,我来替你点。”
铜牌遇火,瞬间变得赤红。
火焰腾起之时,他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远处江面上,有一簇熟悉的渔火正忽明忽暗地摇曳而来。
阿篾匆匆赶来,附耳低语:“老板,是金花婶!她从重庆回来了,带了三千斤顶好的蒙顶急茶,刚在黄石矶外滩泊船,说是要助我们一臂之力!”
谢云亭望着那簇由远及近的灯火,心中最后一点犹疑,也随之燃尽。
人心为薪,何愁火不大?
第七日,子时。
长江之上,一艘毫不起眼的油驳船,借着夜色,悄然滑离了汉阳的浅滩。
船头没有灯,只有大石和他挑选的十名精壮汉子,人人腰间缠着油布包裹的引火之物,神情肃穆如石。
船行至江心开阔处,夜幕下,两艘幽灵般的快艇忽然从芦苇荡中窜出,拦住了去路。
是三江会的巡江水鬼。
“口令!”为首一人厉声喝道。
大石心中一紧,面上却丝毫不乱,按谢云亭事先的交代,沉声回道:“河伯娶亲。”
对方沉默片刻,显然是被这句没头没脑的暗号镇住了。
大石趁机掀开甲板一角,露出一只装了半满的真煤油桶,一股刺鼻的气味瞬间散开。
他又从怀里摸出两块用油纸包好的腊肉,远远抛了过去。
“杜爷赏的,兄弟们辛苦!”
那水鬼接过腊肉,凑近闻了闻,又嗅了嗅空气中的煤油味,疑心去了大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滚过去!”
油驳船缓缓启动,有惊无险地驶过哨卡。
当船头调转,对准下游那片漆黑的簰洲湾轮廓时,大石与兄弟们对视一眼,同时解下了腰间的油布包。
船,如同一口漂浮的棺材,安静地驶向它的葬身之地。
丑时初刻。
簰洲湾锚地内,数百艘货船、木筏静静地停泊着,如同沉睡的巨兽。
三江会总舵的地窖里,杜沧海正与几名心腹推着牌九,浑然不觉死神已至。
那艘仿制的油驳船,在离湾心还有半里水路时,便已悄然落锚。
大石最后看了一眼北岸,龟山崖顶,一道火光冲天而起,随即熄灭,如此反复三次——九婆婆的孙儿,发出了最后的信号。
“动手!”
引信被点燃,十一名汉子没有片刻停留,纵身跃入冰冷的江水,奋力向着约定好的南岸游去。
几乎在他们入水的同一瞬间,一声沉闷的爆响自油驳船底传来!
紧接着,仿佛地狱之门洞开,一道粗壮的火柱冲天而起!
浸满了桐油的干柴与棉絮瞬间化作一片火海,烈焰高达数丈,将整片江面照得亮如白昼。
火船借着精确计算好的水流,如同一柄燃烧的利剑,精准地插入了木筏堆中。
干燥的木材遇上烈火,顷刻间燃起燎原之势。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一条条系在一起的货船被接连引燃,铁索连环,竟成了一片无可逃遁的炼狱!
“走水了!走水了!”凄厉的嘶喊声划破夜空。
杜沧海赤着上身,一脚踹开地窖大门冲了出来,当他看到眼前那片将半个夜空都映成赤红色的火海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是他耗费三年心血,靠着敲骨吸髓才积攒下的全部家当!
“查!给老子查!是谁走漏了消息!”他双目充血,状若疯虎,对着身边的手下怒声咆哮。
一名手下连滚带爬地奔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杜……杜爷,北岸……北岸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