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
老药童一边给士兵分发泡好的茶汤,一边在破旧的本子上飞快记录:“张三,轻症痢疾,饮茶汤两日,腹泻止。”“李四,重度脱水,饮茶后呕吐感减轻,能进食……”他越记越心惊,汇总下来,凡是坚持饮茶的士兵,腹泻率竟比单纯服用草药的下降了近四成!
这天,一个患了霍乱初期的士兵被抬了进来,上吐下泻,眼看就要不行。
在没有任何特效药的情况下,老药童死马当活马医,脑中灵光一闪:茶能燥湿止痢,木炭能吸附秽毒,二者合一呢?
他立刻抓了一把最粗的茶末,在火上焙干碾碎,混入少量刮下来的锅底炭粉,搓成黑乎乎的丸子,撬开那士兵的嘴硬灌了下去。
奇迹发生了。
半日后,那士兵的症状竟真的得到了遏制。
消息不胫而走,各处阵地闻讯,纷纷派人前来索要这“能救命的茶”。
“云记”的兰香红,一夜之间成了比盘尼西林还金贵的战略物资。
第五次运输,也是最艰难的一次。
车队行至一处开阔地带,恰逢日军进行无差别炮击。
呼啸的炮弹从天而降,尖利的破空声撕裂了夜空。
一发炮弹在离车队不足五十米的地方爆炸,飞溅的弹片瞬间引燃了其中一辆装满干草伪装的驴车。
“轰!”火光冲天,整辆车瞬间被火焰吞噬。
车上的茶叶和珍贵的药材在烈火中发出“噼啪”的爆响。
“快撤!”阿篾嘶吼着,组织众人躲避。
就在这时,一道瘦小的身影疯了一般从隐蔽处冲出,逆着人流扑向那片火海。
是小满子!
“小满子!回来!”阿篾目眦欲裂。
可那少年充耳不闻,他只有一个念头,抢救那最后一箱没有被完全引燃的茶叶。
那是他负责看护的箱子!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半人高的木箱拖出火海,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又一波爆炸袭来,一块烧得通红的弹片旋转着飞出,狠狠地楔入他的左边肩胛骨。
“呃啊——”小满子一声闷哼,扑倒在地,但他倒下的最后一刻,仍用身体死死护住了怀里的茶箱。
阿篾冲过去将他背起,入手滚烫,满是鲜血。
少年已经陷入半昏迷,却依旧死死抱住那箱子,嘴里含混不清地喃喃:“不能……不能让前头的姐姐们……喝不上茶……”
谢云亭接到电报时,正在清心茶舍的密室里绘制新的运输路线。
他丢下笔,连夜驱车赶往后方医院。
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刺鼻。
小满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左臂被厚厚的纱布吊着,了无生气。
医生说,命保住了,但左臂的筋脉和骨头都废了,这辈子再也无法抬起重物。
谢云亭走过去,握住少年那只没有受伤的、枯瘦的手。
小满子费力地睁开眼,看到是他,竟虚弱地笑了:“东家……我没给您丢人……我在阵地上,看见一个四川兵,喝完咱们的茶,哭了……他说,这味儿,像他娘家灶台边煨着的罐罐茶……值了。”
一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谢云亭的心上。
他猛地转身走出病房,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深深地吸着气,却怎么也无法平复胸口那翻江倒海般的激荡。
他缓缓摊开手掌,掌心里,是一枚从火场抢回的、已经残损变形的火漆印章,上面的兰花图案被熏得漆黑,却依旧顽强地保持着轮廓。
这不再是一枚信誉的印章,而是一枚用血与火铸就的勋章。
三天后,《申报》副刊的角落里,刊登了一篇署名“晚晴”的短文,题为《茶童》。
苏晚晴用她细腻而充满力量的笔触,讲述了一个十四岁少年用身体护住一箱茶叶的故事。
文章的结尾写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