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撬茶、置茶、冲泡。
动作略显生涩,却一丝不苟。
一缕熟悉、霸道而清冽的兰花香气袅袅升起,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茶烟缭绕中,窗外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他抬眼望去,正看见黄巡长带着一队警员列队从楼下经过。
让他瞳孔微微一缩的是,那些警员的肩上,竟都挎着一只崭新的竹编茶囊,上面用粗线绣着两个汉字和两个英文字——“巡香 duty”。
副官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低声报告:“报告长官,南岸、江北各警察分局已自发组织‘茶路巡值班’,沿江岸线三步一岗,专程保护‘醒香桩’。听说……连警官学校的新兵,都在课余背诵那份《醒香公约》。”
周慕白端起茶杯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那杯琥珀色的茶汤一饮而尽。
茶水滚烫,从喉咙直落腹底,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而那缕兰花香,却久久萦绕在唇齿之间,不肯散去。
这香,已不只是杯中之物。
它弥漫开来,渗透进了这座城市的骨骼与血脉,正在无声无息地改变着他所熟悉的秩序。
南岸,一处曾经荒废的驿站。
范教授和他带领的社会学调查组,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驿站的破墙已被粉刷一新,墙上贴着一张巨大的手绘云记茶路运输图。
桌上不再是赌具和酒碗,而是分门别类摆放着从不同“醒香桩”收集来的茶灰样本,旁边还放着几本记录本。
几个识字的老农戴着老花镜,正用毛笔一丝不苟地记录着当天的风向、湿度,以及空气中茶香的浓淡变化。
“我们管这个叫‘闻香站’。”一位姓吴的村正,也是这里的负责人,颇为自豪地介绍道,“我爷爷当年走过茶马古道,临终前说:‘香不断,路不死。’如今谢先生把这口气又给我们接上了,我们这些靠江吃饭的人,哪能袖手旁观?”
范教授拿起一本记录,上面写着:“晴,东南风三级,香气清越,过江可闻。预计上游来船,通行无阻。”
他放下记录本,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转身急促地对学生们说道:“快记下来!民间自救并非无序混乱!他们正以‘味觉’作为古老的契约,以‘茶香’作为通行信物,重构一个独立于官方之外却又服务于抗战大局的信任网络!这……这是活的社会学!”
嘉陵江渡口,风声呼啸。
小石头正带着他的“茶灰巡逻队”,给一根新立的“醒香桩”涂抹桐油。
突然,几个身穿便衣、神色凶恶的汉子围了上来,二话不说,拿出斧头就要砍断木桩。
“住手!”小石头张开双臂,和十几个半大孩子将木桩死死护在身后。
“滚开,小杂种!政府的地盘,轮得到你们立桩子?”为首的便衣狞笑着。
小石头挺起瘦小的胸膛,毫无惧色地说:“你们拆得了一根木头,可拆不掉这山城里人人都记得的味道!”
僵持之际,对岸忽然传来“铛!铛!铛!”三声急促的铜锣巨响。
数十名身材魁梧的挑夫扛着扁担,从雾气中大步走来,踩得渡口跳板砰砰作响。
为首一人,正是当年在汉口码头与谢云亭有过一场惊心动魄赌船之战的袍哥首领——老陈!
他走到近前,摘下头上的破草帽,露出被江风吹得黝黑的臂膀。
在那虬结的肌肉上,一个用火漆烙下的云记茶叶纹身,鲜红刺眼。
“这条路,我们川东袍哥认了。”老陈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谁要动它,先问问我这几百斤力气答不答应!”
那几个便衣脸色一变,对视一眼,没敢再多说一句,悄无声息地退入浓雾之中。
夜深人静,云记总号的灯火依旧亮着。
谢云亭看着阿篾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