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谢云亭的茶席时,她犹豫了一下,将一只外形古朴、壶嘴细长的特制控温壶,悄悄地留在了案几的角落里。
那是她家传的“导气匀火”之器,是冲泡拼配茶的不传之秘。
她用这个无声的动作,表明了自己的选择。
江风萧瑟,吹走了茶香,也吹散了人心。
谢云亭没有去追问归尘居士,也没有去挽留决绝离去的静庵。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穿过渐次散去的人群,望向两岸那些仍在翘首以盼的普通面孔。
他转过身,对身后云记的伙计沉声道:“将这‘众生味’,分装百壶,送到对岸的茶舍、码头的挑夫手里,还有……城西的伤兵营地。”
当晚,重庆的街头巷尾,没有人在谈论玄奥的茶道,也没有人在争辩谁胜谁负。
人们议论的,是那碗从问道台上传下来的茶。
“那茶是糙,一口下去苦得人皱眉,可咽下去之后,胃里头就跟生了团火似的!”一个码头挑夫端着粗瓷碗,大声说道。
“何止是暖胃,”旁边一个缝补渔网的老妇人接口道,“更暖心啊。喝着那茶,就想起逃难那年,啃树皮嚼草根的日子,能活下来,就是天大的福分。”
巴渝栈顶楼,灯火通明。
小春芽正在整理今日的论辩记录,当她写下归尘居士那句“赢了心,输了形”时,手中的毛笔微微一颤。
她将那截温热的断篦放在纸旁,只觉得重逾千斤。
就在这时,谢云亭脑海中的系统界面,正发生着剧烈的变化。
那幅代表着“民生温度带”的地图上,原本黯淡的西南二十三县光点,此刻竟齐齐大放光明,尤以滇黔交界处最为炽热,仿佛被点燃的星火,汇成了一片燎原之势!
夜深人静。
谢云亭独坐灯下,翻开了那本被他摩挲了无数遍的、父亲遗留的《焙工手札》。
冥冥之中似有指引,他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里夹着半张泛黄的残纸,上面的墨迹因受潮而有些模糊,却依然能辨认出那熟悉的、刚劲有力的字迹:
“守艺不守旧,传道 he拘方。茶为人活,非人为茶死。”
茶为人活,非人为茶死!
这十二个字,如一道惊雷,在他心中轰然炸响!
他瞬间明白了。
父亲当年托付给老周头的,从来不是让他死守某个秘方,某个古法,而是要让谢家的茶,以一种新的方式,在人间活下去!
他抬起头,窗外的月光清冷如水,洒在书案上。
案头,一枚云记的火漆茶引静静躺着,上面用朱砂印着三个清晰的名字——陈大山。
那是一个远在云南边陲的普通茶农的名字。
在这一刻,这枚茶引仿佛有了生命,有了温度。
“老板!”
次日清晨,小春芽急匆匆地冲进房中,脸上带着复杂的神情。
“峨眉山那边传来消息……茶心会,散了。所有成员都被遣返回了原籍,香阵已熄。”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唯有静庵先生一人,独上了金顶,此后……再无人见过。”
谢云亭闻言,沉默了良久。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江风裹挟着清晨的湿气扑面而来。
一轮红日正从云层中奋力挣脱,将万道金光洒向江面。
“他走了他的路。”谢云亭轻声说道,“而我,也要走我的路了。”
话音刚落,他的意识深处,系统界面再次闪烁。
那幅描绘着万千百姓端茶而饮的图谱,骤然清晰。
人们唇齿开合间,呼出的不再是虚无的气息,而是一缕缕肉眼可见的、温暖的光。
万千光缕汇聚成河,奔流不息。
而这一次,光河的尽头不再是虚无的远方——那里,正徐徐展开一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