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黟县西南角的三个村子,罗村、石门、上庄,在两天内集中出现了六起归还事件!而且我比对过他们的口述,都提到了一个共同的联络暗号——‘清明前夜,窑火不熄’!”
谢云亭的目光落在那个区域,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调阅了墨砚生的行程记录,发现近一个月,墨砚生以“考察古茶树生长环境”为由,频繁出入这三个村落,但他的调研报告中,对此却只字未提。
次日,谢云亭换上一身布衣,独自一人前往了石门村。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凭着归还者档案上的地址,找到了其中一户人家。
那是个破败的泥土院落,一个汉子正蹲在门口,给怀里瘦弱的孩童喂着一碗稀粥。
看到谢云亭,汉子浑身一僵,脸上闪过一丝惊恐和羞愧。
谢云亭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院墙的角落。
那里,竟用红布包裹着,供奉着半截烧得焦黑的木匾。
匾上残存的两个字,依稀可辨——“谢家”。
那是三年前那场大火中,唯一被村民从火海里抢出来的残骸。
汉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涨得通红,嗫嚅道:“墨先生……墨先生跟我们说,人心贪欲不止,皆因这‘兰香原种’而起。他说谢家当年的悲剧,就是因为守着这‘不清’之物。毁了它,就是斩断这贪欲的根,让茶回归本真……”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迷茫和痛苦,“我们……我们信了。可……可我娃饿得直哭,睁眼就没吃的。这时候,云记却把粮送到了家门口……谢掌柜,我们……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谢云亭久久默然。
他终于明白,这些人不是穷凶极恶的贼人,他们只是被困于执念的盲者,被一个更偏执的灵魂所引诱,以为自己在行使某种神圣的正义。
当晚,夜深人静,云记老宅的后门被轻轻叩响。
来人是阿帚,那个沉默了三年的清洁妇。
她见到谢云亭,双膝一软,直直地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掌柜的,我对不住您,对不住谢家!”她跪在地上,瘦削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语带哽咽,“我知道……我知道我儿子拿了种……可我没拦他。我想让他活得好些,能有个出息……”
原来,她早就察觉到儿子小石头与那个神秘的方士过从甚密,也猜到了他们对茶籽的企图。
但军营那边早已放出话来,若敢泄露半个字,不仅小石头会被逐出军营,甚至性命难保。
在儿子前程和主家道义之间,这个绝望的母亲选择了前者。
“可我……我心里过不去。”她抬起泪流满面的脸,“我不敢说,只能每天借着打扫,在库房的门锁缝隙里,塞上一点兰草灰。那是我们皖南老茶人才懂的法子,我想着,万一……万一掌柜的您心细,能发现……就算是我这个老婆子,给您留的最后一点交代了。”
谢云亭走上前,将她搀扶起来,声音温和却充满了力量:“老妈妈,起来。你不该跪我,你没有错。真要说恨,该恨的是这个让我们连彼此相信都做不到的世道。”
另一边,小春芽在灯下整理着归还记录,忽然,她在一只小布袋里发现了一张字条。
布袋里只有三粒茶籽,字条上的笔迹却格外稚嫩,写着:“师误矣,种非罪。”
“先生!快看!”小春芽激动地拿着字条跑进书房,却迎面撞上了正要出门的墨砚生。
墨砚生的目光扫过那张字条,脸色骤然一变,他一把夺过纸条,看也不看,便凑到烛火上,瞬间将其焚为灰烬。
“邪说惑众!”他冷冷地丢下四个字,拂袖转身,疾步向外走去。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片薄薄的纸页从他宽大的衣袖中悄然滑落,飘落在地。
小春子眼尖,立刻上前拾起。
那是一页残稿,上面的字迹遒劲偏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