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一言不发。
良久,他抬起眼,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若是也用威逼恐吓的手段,那我们和静庵法师,和那些打压我们的官府豪强,又有什么分别?”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的地图前,缓缓道:“传我命令,此事不追究,不审问。我只问三件事:一,昨夜值守的三人是谁?二,他们为何离岗?三,问问他们,是否还愿意再点一次这炉火?”
这番话,让在场所有主张严惩的人都愣住了。
小春子办事极快,不到一个时辰,就查清了原委。
昨夜值守的三名弟子,竟无一人是主动弃职。
一人是老母深夜突发急症,连夜背下山求医;另一人是妻子临盆,被邻居叫回了家;第三个最是可怜,家中独子染了风寒,半夜高烧说胡话,他不得不守在床边。
他们都托人给下一班的守夜人带了话,只是雾大路滑,信儿没能送到。
谢云亭听完汇报,沉默片刻,拿起一件外衣:“备车,去看看那位生病的阿婆。”
马车在一条泥泞的巷子口停下。
谢云亭走进一间低矮破旧的土屋,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和霉味扑面而来。
那位弟子的老母亲正蜷缩在冰冷的土炕上,不住地咳嗽,脸色蜡黄。
而就在她那破旧的枕头边,竟小心翼翼地放着半包用油纸裹好的茶叶。
谢云亭认得,那是他亲手调配,分发给“守夜人”提神用的“薪火茶”。
病妇见他进来,挣扎着想坐起,虚弱地解释:“我……我跟娃说,让他去守火……家里的事,不要紧……那火,金贵……”
谢云亭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刺了一下。
他上前按住老人,将一叠崭新的法币塞进她的被角,温声道:“阿婆,您安心养病。火,有我们呢。您的心意,比火塘里的炭火,更暖。”
回到云记,谢云亭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了他的决定。
“昨夜离岗三人,不罚一人!”
此言一出,人群中一片哗然。
“非但不罚,”谢云亭的声音盖过了所有议论,“我还要在此立下一个新规矩。自今日起,设立‘代守金’。凡家中突遇急难,无法按时值守者,可向学堂申请,由学堂派员代班。此事不仅不是过错,更要记上《守夜榜》的功劳簿,让所有人都知道,谁家有难,云记就是他的后盾!”
他顿了顿,又转向小春芽:“去,把那三座冷窑里的死灰,小心收集起来。一钱都不要漏掉。”
众人不解,谢云亭走到院中,拿起一捧新制的木炭,对众人道:“将这些冷灰与新炭混合,做成引芯,就叫‘重生引芯’。我要让所有人明白,灰烬不是终点,而是下一把火最好的底料!”
当晚,学堂后山的空地上,百余人齐聚。
三座死寂的焙窑前,架起了一座新的主炉。
谢云亭亲手将那枚黑灰色的“重生引芯”放置在炉膛正中。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他下令点火。
然而,谢云亭却放下了火折子,环视全场,沉声问道:“这炉火,关系到我们每个人的饭碗和尊严。今天,我不下令点火。我只想问,谁愿意,为素不相识的邻人,为可能身处困境的兄弟,烧第一铲炭?”
全场一片死寂。人们互相望着,眼中既有期待,也有犹豫。
片刻的沉默后,墨砚生解下长衫下摆,第一个走出人群。
他一言不发,走到炭堆前,拿起铁铲,利落地铲起一满铲红松木炭,走到主炉前,单膝跪地,将炭火稳稳地倾入炉膛。
炭块与引芯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紧接着,小春芽也跑了出来。
她个子小,抱不动木炭,却吃力地拖来一整筐晒得干透的茶梗。
这是最廉价的燃料,却是她能拿出的全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