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射击,为自己杀开一条血路。
“别开枪!不能杀人!”身旁的瘦猴一把将他扑倒在冰冷的栈桥木板上,惊恐地尖叫,“我们是利济社派来拆旧设备的,只是操作失误引发了火灾!”
这句早已排练好的托词,在眼前这天罗地网般的阵势下,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混乱中,阿橹带人一拥而上,三两下便将二人死死按住。
他粗糙的大手直接探入炸药陈未来得及丢弃的工具包里,一把掏出了一枚定时装置的残件。
在火光的映照下,残件黄铜外壳上,一排清晰的钢印让他瞳孔一缩——“利济社工程部”。
与此同时,另一队人马已经冲入仍在冒烟的夹层,在内壁后方,他们扒出了一捆被高温熏得发黑、但完好无损的主雷管。
每一根雷管上,都有着清晰可辨的出厂编号。
人赃并获。
黄浦江下游五百米外的一艘乌篷船上,商会监察周师爷双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他奉命在此观测,一旦确认爆炸成功,便立刻发出信号,让潜伏在租界的记者伪造“游击队夜袭商船”的现场,将一切嫁祸出去。
可他看到的,不是冲天火光和沉船巨响,而是被瞬间控制的火势,以及从四面八方涌出、封锁了整片水道的云记人马。
完了。
他哆嗦着从怀里掏出那份写着指令的密电文书,正欲将其投入江中销毁证据,一只铁钳般的手掌,重重地按在了他的肩头。
墨砚生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站在他身后,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周师爷,您老真是尽职尽责。您亲笔签署、预备在事后提交的‘江心栈安全巡查合格表’,上面的签署日期,怎么比我们的火灾还早了足足两个小时?”
周师爷身体一软,双膝颓然跪倒在甲板上,手中的密电飘落在地。
他浑身的气力仿佛被瞬间抽干,老泪纵横地从怀里掏出一封被体温捂热的密令,颤声道:“不关我的事……我是被胁迫的……陆九思抓了我儿子……这是他给我的指令……”
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中,火场已然被完全控制。
谢云亭在一众心腹的簇拥下,亲自登上了仍在散发着焦糊味的“海晏号”。
他没有去看被捆得像粽子一样的炸药陈,也没有理会跪地求饶的周师爷。
他的目光,落在了阿橹呈上来的几样物证上。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谢云亭缓缓展开一张缴获的账本复印件,那上面,用两种截然不同的笔迹,清晰地记录着一笔笔见不得光的交易。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纸面,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每个人的耳朵:
“这是利济社工程部的秘密账目。这一笔,是向黑市采购德制军用雷管的资金流向。”
他又拿起另一份文件。
“这是你们租赁这条乌篷船的合同,上面有周师爷的亲笔签名。”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那份从周师爷身上搜出的密令上。
纸张的一角,有一行龙飞凤舞的亲笔批注,字迹张扬而狠毒。
“务必嫁祸共党,一石二鸟。”
落款,是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字——九思。
晨光初透,江心栈残火余烟袅袅。
谢云亭立于焦黑夹层前,手中那份写着“九思”二字的密令,在微风中轻轻拂动,像一面刚刚升起的战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