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声痛哭起来:“陆九思那个挨千刀的!他跟我说只是炸船吓唬人,根本没提船上还有那么多人!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死这么多人!”
心理防线一旦崩溃,便如江河决堤。
炸药陈颤抖着,将整个行动计划的全貌和盘托出。
从陆九思如何通过一个叫“老鬼”的中间人找到他,到资金如何通过汉口一家皮货行的账户转给他,再到行动的联络暗号,甚至,他还供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为了防止行动失败后被灭口,他偷偷藏了一份陆九思指令的副本,就藏在法租界一家报馆的档案室里,混在一堆旧报纸之中。
就在谢云亭撬开炸药陈心门的同时,另一场无声的搜查也在周师爷的居所展开。
阿橹带着几个精干的伙计,没有惊动任何人。
根据周师爷在船上被捕时因极度惊恐而泄露的只言片语,他们很快便在他卧房的床底暗格里,起出了一份用牛皮纸袋精心包裹的文件。
文件标题触目惊心——《江心栈意外事故模拟报告》。
报告中,详细预估了“海晏号”爆炸后最有可能的沉没位置,评估了打捞难度,甚至草拟好了几份不同风格的媒体通稿,标题一个比一个耸人听闻。
而在纸袋的夹层里,几片崭新的、被刻意做旧的游击队旗帜碎片,静静地躺在那里。
小春子连夜赶来,她戴上白手套,用放大镜仔细比对报告上的打印字体和墨水批次,冷笑道:“是利济社秘书处专用的德国打印机和美利坚进口的油墨。他们连明天报纸的头条都想好了——‘赤匪夜袭黄浦江,荼毒民生商路断’。可惜啊,这次没人替他们放火点灯。”
午后,阳光正好。
谢云亭亲自将两份用火漆封口的档案袋,一份送往了《申报》馆主编的案头,另一份,则递交给了工商联合会的稽查处长。
每个档案袋里,都装着炸药陈画押的口供复印件、那份“事故模拟报告”的照片,以及陆九思亲笔批注的密令影印本。
随信附上的一张素笺上,只有一句谢云亭亲笔所书的话:
“诸君每日饮茶,可知这杯中浮沉的,究竟是茶汤,还是人心?”
回云记的路上,江风拂面。
墨砚生开着车,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说道:“东家,陆九思和英美烟草公司关系匪浅,工商会那边未必会为了我们得罪洋人。这案子,恐怕会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谢云亭没有回答,他目光越过车窗,望向黄浦江上来来往往、悬挂着“云”字旗的运茶船队,平静地开口:“那就让全上海的百姓,自己来看,自己来听。”
他顿了顿,对身旁的阿橹下令:“传我命令,明日清晨五点整,所有在港的云记货轮,无论大小,一齐鸣笛三声。不为别的,只为昨夜那三十位险死还生的兄弟,致哀。”
当晚,《申报》编辑部内灯火通明。
年过半百的总主编王先生,手持那份炸药陈按满红手印的供词复印件,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雪茄的烟雾缭绕在他紧锁的眉宇间。
作为上海滩的舆论喉舌,他深知这份东西一旦刊出,将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陆九思的能量,他比谁都清楚。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窗外,寂静的夜空被一声悠长而沉闷的汽笛声划破。
呜——
那声音仿佛来自江心,带着一种压抑的悲怆。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一声接一声,一片连一片,整个黄浦江沿岸,凡是悬挂着“云”字旗的地方,都响起了同样的汽笛声。
那声音汇成一股洪流,在黎明前最黑暗的上海上空回荡,像是在为某个逝去的灵魂送行,又像是在控诉着某种无声的罪恶。
王主编猛地停下脚步,他站在窗前,听着那经久不息的笛声,手中的供词复印件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他猛然转身,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