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的机场灯火通明，延误的旅客在候机厅里形成小小的孤岛。广播里机械的女声反复播报着持续恶化的天气预警，电子屏上大片航班信息变成刺眼的红色。
苏晚在陆辰野身旁坐下，候机椅的冰凉透过薄薄的牛仔裤传来。他正专注地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修长的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调试着某个复杂的算法模型。察觉到她的到来，他默默调高了屏幕亮度，让温暖的光源笼罩着两人所在的角落。
航班可能取消。他看了眼窗外愈演愈烈的风雪，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已知的定理，气象数据显示，这场雪会持续到明天清晨。
那你...苏晚不自觉地攥紧手里那枚代码书签，金属的边缘硌着掌心。
实验室验收改期了。他合上电脑，推了推眼镜，在机场附近的酒店订了房间。说完顿了顿，补充道，两间。
气氛突然微妙起来。苏晚低头假装整理围巾，羊毛织物柔软的触感却无法平息突然加速的心跳。候机厅的空调开得太足，她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我该回去了。她站起身，背包带子却不小心勾住了椅背，妈妈还在等...
我送你。他跟着站起来，自然地接过她的背包，手指灵巧地解开缠绕的背带。这个动作太过流畅，仿佛已经重复过无数次。
机场高速因积雪封闭，他们改乘地铁。深夜的车厢空荡得像梦境，广告牌的光影在脸上流转，像老电影的胶片。
陆辰野指着某块科技公司的广告牌，上面展示着最新的人工智能产品：他们的推荐算法存在明显的歧视性漏洞。你看这个广告投放模式，明显偏向高收入群体。
你看什么都像代码。苏晚轻笑，注意到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羊绒大衣，衬得身形更加挺拔。
他转头看她，镜片后的目光在晃动的车厢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看你不一样。
车厢恰好到站，报站声和开门提示音淹没了后半句话。苏晚想问他说了什么，嘴唇刚启，他却已经起身走向车门，只留给她一个笔挺的背影。这个未尽的对话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在心上。
出站时雪下得更大了，鹅毛般的雪片在路灯下狂舞。他在便利店买了把透明的伞，撑开时塑料薄膜发出清脆的响声。伞面很快积了层薄雪，像撒了层糖霜。
小区路灯在雪幕中晕开温柔的光圈，积雪已经没过了鞋面。苏晚站在单元门口，发梢落满了雪花，像戴了顶天然的雪冠。
初八...陆辰野突然开口，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雾，科技园还有台服务器要调试，是教育数据中心的新设备。
苏晚看着他冻得通红的指尖，想起他总是不戴手套的习惯，轻声问：这次顺路吗？
雪花落在他微扬的嘴角，瞬间融化成细小的水珠：不顺路。
这个回答让两人都愣住了。诚实有时比谎言更让人心动，特别是在这个被风雪包裹的夜晚。他向来严谨得像段精密的代码，此刻却主动承认了这个刻意安排的相遇。
明天见。她转身跑进单元门，在电梯里才想起伞还在他那里。透过缓缓关闭的电梯门缝，她看见他依然站在原地，肩头落满了雪，像一尊守望的雕塑。
深夜的书房，苏晚对着那枚书签发呆。黄铜材质在台灯下泛着温暖的光泽，上面刻着的代码片段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手机突然亮起，是陆辰野发来的照片。照片里是酒店窗外的雪景，纷飞的雪花在夜色中织成密密的帘幕。窗玻璃上画着个简单的笑脸，旁边还用手指写着一行稍显凌乱的公式——那是他们最近在讨论的机器学习算法。
附言写着：
「代码调试完了，除了想你那一行
PS：伞在我这里，明天见」
她反复看着这句话，指尖轻轻抚过屏幕上那个笑脸。窗外，雪渐渐小了，偶尔有积雪从枝头滑落，发出簌簌的声响。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初八的太阳在雪后初晴的天空中升起，她才意识到自己竟对着这条消息看了一整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