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县司法所的会议室里,弥漫着与昨日集市截然不同的严肃气氛。长条会议桌一侧坐着“辰星”团队全体成员,另一侧是司法所长老刘和几位资深基层调解员。褪色的锦旗挂在斑驳的墙面上,“执法如山”四个字在晨光中泛着岁月的痕迹。一台老式吊扇在头顶吱呀转动,吹动着桌上热气腾腾的茶香,却吹不散空气中凝结的期待与审视。
“同学们这几天辛苦了。”刘所长翻开写得密密麻麻的工作笔记,古铜色的脸上带着庄稼人式的诚恳。他的目光扫过这群来自都市名校的年轻人,在陆辰野和苏晚身上多停留了一瞬。“你们带来的那个系统,我们试用了。”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说实话,好用,也不好用。”
这个开场白让团队成员们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林浩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李萌紧张地抿住了嘴唇。
“好用在哪?”刘所长掰着粗壮的手指,“查法条快,案例多,比我们翻书强。昨天老王调解那个宅基地案子,一查相邻权,唰唰出来十几条,确实方便。”
他话锋一转,看向身边一位满脸风霜的调解员:“可不好用在——老李,你说说那个排水纠纷。”
李调解员搓着粗粝的手掌,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就东头老陈家那事儿。系统说要‘四至清晰’。可咱们山里人划地界,都是说‘东到老槐树,西到水沟边’。你们系统认这个吗?”他浑浊的眼睛里带着真诚的困惑,“我们拿着平板电脑到现场,系统一直提示‘请输入规范坐标’。”
陆辰野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这是他在捕捉关键问题时的习惯动作。李萌连忙在平板电脑上记录下这个需求——系统需要增加对民间地标描述的识别能力。
“再说取证。”另一位女调解员插话,她扶了扶老花镜,“很多老乡只会用老人机,哪会存聊天记录?都是口头约定,顶多找个中间人。可这些,你们系统里都说‘证据不足’。”她拿起桌上的调解记录本,“像这种手写的分家协议,你们系统根本识别不了。”
苏晚在笔记本上快速书写,娟秀的字迹记录着每个细节。在法律允许的框架内,如何将口头约定、证人证言等传统证据形式纳入系统评估体系,这是个值得深入研究的课题。她注意到那位女调解员的记录本上,密密麻麻写着方言词汇的解释,比如“水沟边”标注着“指村东头灌溉渠”,“老槐树”后面写着“已枯死,但位置公认”。
刘所长喝了口浓茶,总结道:“技术是好事,可要扎根,得先学会说我们这儿的话。”他用粗糙的手指点了点桌面,“你们那套标准话,在这里水土不服。”
这番话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团队成员心上。他们带来的先进系统,在基层实践中遇到了最质朴的挑战。张俊若有所悟地在社会学观察笔记上写下:“技术下乡,需要文化翻译。”
座谈会持续了两个小时。调解员们用最直白的语言,描绘着基层法治的真实图景:骑着摩托车翻山越岭送达文书,在田埂上主持调解,用方言解释法律术语……这些鲜活的细节,是任何教科书都给不了的宝贵财富。
沈言认真地记录着每个案例,时而抬头追问细节;王薇和赵雨交换着眼神,已经在思考如何改进用户界面;林浩则是一脸震撼,他从未如此直观地感受到理论与实践的差距。
散会后,刘所长特意留下陆辰野和苏晚,带着他们走进档案室。铁皮柜里整齐排列着泛黄的卷宗,空气里飘着旧纸张和防虫药的特殊气味。
“看看这些。”刘所长抽出一本八十年代的调解记录,纸张脆得快要碎裂,“那会儿我们连电脑都没有,全靠两条腿、一张嘴。”他翻开一页,指着手写的调解协议,“这份协议,让两家人和好了三十年。”
他又指向最近的数字档案系统:“现在你们年轻人来了,带着这么好的技术……”他粗糙的手掌轻抚过卷宗封面,像在抚摸岁月的年轮,“要是能结合起来,该多好。”
苏晚轻轻翻开一本最近的调解记录,看到调解员在空白处用铅笔细密标注的方言词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