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心苑的灯火,驱不散从冷宫带回来的、浸入骨髓的寒意。那口装着德妃遗物的箱笼依旧静静放在角落,散发着陈旧而温柔的气息,与此刻屋内凝重的、仿佛冻结的空气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萧绝站在窗前,背对着屋内,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他的背影挺拔如标枪,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峭与沉重。扳倒太后,了却十年血仇带来的那片刻的、近乎虚脱的释然,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粘稠的冰冷,如同沼泽深处的淤泥,一点点淹没上来,缠绕着心脏,带来窒息般的压迫感。
敌人,从未消失。
只是换了一张更加精致、更加难以捉摸的面具。
太后慕容氏,像一头张扬而暴戾的勐虎,她的恶是赤裸的,是咆哮着冲过来的,你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爪牙,与之搏杀,哪怕遍体鳞伤,至少目标明确。
而皇后慕容婉……
萧绝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窗棂。
她是一条毒蛇。一条盘踞在权力之树最顶端、将自身完美伪装成藤蔓的毒蛇。她不动声色,吞吐着信子,冷眼旁观着脚下的厮杀,在最恰当的时机,才会露出致命的毒牙,给予精准而致命的一击。她甚至不需要亲自下场,便能借助他人之手,扫清一切障碍。
更可怕的是,她隐忍了十年,甚至更久。这份心机和耐心,远超慕容氏那被情绪和欲望驱动的疯狂。
还有……国师。
那个始终笼罩在迷雾中,提供了“蚀魂咒”这等阴毒邪术,在太后异变时展现出诡异力量,却又在整场风波中几乎隐形的人物。他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他是皇后更深层次的合作者?还是……一个凌驾于后宫争斗之上,有着自己不可告人目的的、更恐怖的存在?
太后是台上的提线木偶。
皇后是隐藏在幕后的牵线人。
那国师……会不会是制作了木偶、甚至提供了舞台的……那个存在?
萧绝缓缓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密室中那枚乌光闪烁的母符,那个扎满钢针的诅咒人偶,以及太后最后被邪气侵蚀、人不人鬼不鬼的恐怖模样。这一切的背后,都若隐若现地飘荡着国师那玄色道袍的影子。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漫过他的头顶。
他面对的,不再是一个具体的、可以被仇恨锁定的目标。而是一张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巨网。皇后是网上最狡猾的蜘蛛,而国师,可能就是编织了这张网,甚至可能操控着更多蜘蛛的……黑暗本身。
“咳咳……”
轻微的咳嗽声自身后传来。
萧绝转过身,看到云芷靠在软榻上,脸色依旧苍白,正用一方素白的手帕掩着唇。她强行调动灵觉探查冷宫,又经历了方才那番心神冲击,伤势显然有些反复。
他快步走过去,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手中,眉头紧锁:“感觉如何?”
云芷接过水杯,指尖冰凉。她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虚弱,但眼神依旧清明:“无妨,只是耗神过度,休息一下便好。”
她抬眼看向萧绝,看着他眉宇间那化不开的凝重与冰寒,轻轻叹了口气:“殿下,我们在明,他们在暗。皇后经此一事,只会更加警惕。而国师……我们对他几乎一无所知。”
“我知道。”萧绝的声音低沉,“所以,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凭着血勇和线索直冲到底了。”
他走到桌边,手指蘸了杯中冷水,在光洁的桌面上划出几道简单的线条。
“慕容氏(太后),已除。她是摆在最前面的石头,我们搬开了她,看到了后面的……慕容婉(皇后)。”他的指尖在代表皇后的那条线上重重一点,“而她背后,连着这里——”他的手指向上,划出一个模糊的、代表着未知的圆圈,“——国师玄玑。”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立刻去撼动这棵大树。”萧绝的眼神锐利起来,“而是要先弄清楚,这棵树的根系到底有多深,它和土壤(朝堂)、和其他树木(各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