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号角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呜咽,在铅灰色的天穹下反复回荡,碾过京城每一寸肌理。朱雀大门缓缓洞开,那幽深的门洞仿佛巨兽张开的食道,等待着吞噬这支象征着帝国最高权柄的队伍。
皇家仪仗,动了。
如同一条被强行唤醒的、披挂着金银与钢铁的臃肿巨蟒,开始缓慢而沉重地向前蠕动。最前方是盔明甲亮、面无表情的御林军骑兵,马蹄踏在清扫得一尘不染的朱雀大街上,发出沉闷如雷的轰响,震得道路两旁跪伏的百姓肝胆俱颤,将头颅埋得更低。
紧接着是各种代表皇室威仪的卤簿——旌旗、伞盖、扇杖、金瓜、钺斧……在阴沉的天光下闪烁着冰冷而刺目的光芒。庞大的乐队吹奏着庄严却缺乏生气的礼乐,音符在压抑的空气里扭曲变形,像是一场盛大的、为某种未知祭典准备的挽歌。
萧绝勒紧缰绳,胯下的乌云踏雪不安地打了个响鼻,喷出的白气在冰凉的空气中瞬间消散。他位于亲王队列的前端,玄色骑射服将他衬得如同一柄收入鞘中的绝世凶刃,收敛了所有锋芒,只余下生人勿近的冰冷。他的目光平直,并未刻意扫视,但那历经沙场淬炼出的、近乎野兽般的本能,却将周遭的一切细微动静尽数捕捉。
他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如同隐藏在草丛中的毒蛇,从队伍的各处黏腻地缠绕过来。有来自其他皇子看似随意、实则充满估量的打量;有来自文官队列中那些老狐狸们深藏不露的审视;更有来自后方那一片属于后党势力区域的、毫不掩饰的冰冷与敌意。
他的视线,几不可察地向侧后方偏移。
云芷并未安坐于马车之内。她同样换上了一身便于骑乘的月白劲装,外罩银狐裘,骑着一匹温顺却脚力不俗的白色牝马,与他保持着半个马身的距离。这是他的要求,亦是她自己的选择。在可能危机四伏的路途与围场,马车更像是一个华丽的囚笼。
她微微侧着头,看似在观察道路两旁肃穆的景致,但萧绝通过契约,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灵觉全开时那独特的、如同水波般细微扩散的精神涟漪。她在“听”,在“嗅”,在用画皮师超越常人的感知,探查着这庞大队伍中任何一丝不协调的能量波动。
她的目光,偶尔会掠过队伍最核心、最华丽的那架凤辇。
由八匹纯白骏马拉动的凤辇,珠帘低垂,璎珞摇曳,金玉辉映,极尽奢华。那是皇后慕容婉的座驾。而今日,与往日不同的是,在凤辇之旁,紧跟着一辆样式古朴、通体玄黑、没有任何纹饰的马车。拉车的并非凡马,而是两匹神骏异常、眼瞳呈现澹澹紫色的异兽,脚步落地无声。
国师玄玑的车驾。
他竟然……出关了?而且还与皇后同行?
这个消息,如同在本就暗流汹涌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萧绝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缰绳,眼底寒意更盛。国师选择在此时出关,并与皇后如此近距离地出现在同一场合,这绝非巧合。这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一种力量的展示,或者说……一种即将开始的、某种仪式的预备。
凤辇之内,气氛却并非外人想象的那般和谐。
慕容婉端坐于软榻之上,凤袍璀璨,妆容完美,嘴角甚至噙着一丝母仪天下应有的、温和而疏离的微笑。但若有人能近距离观察,便会发现她置于膝上的、戴着华丽护甲的手指,正极其细微地、一下下地抠着身下的锦垫。
她的目光,透过微微晃动的珠帘缝隙,落在前方那辆玄黑色的、如同移动墓碑般的马车上,眼神深处是极力压抑的忌惮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屈辱。
与国师同等级别的仪仗出行,看似是无上荣光,是帝后之下第一人的尊显。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更像是一种监视,一种挟制。国师那深不可测的力量,如同悬在她头顶的利剑,既是她用来威慑萧绝、巩固权位的倚仗,也是随时可能反噬她自身的致命威胁。
她不清楚国师此次出关的具体目的,也不完全信任他所谓的“助她稳定局势”的说辞。但眼下,她需要这股力量,需要借国师的势,来压制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