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擎天带来的风波,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涟漪散去后,水面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是湖底的暗流,却因这颗石子而愈发汹涌。
我对此心知肚明,却也乐得清闲。
风筝的线在我手中,那些在天上翻飞的家伙,终究不敢扯断这根维系着他们虚假自由的丝线。
疗养院的生活,有种催人懒散的魔力。
日子在Doro的笑声、欧润吉的甜香和窗外规律的鸟鸣中,被拉得悠长而柔软。
我开始尝试着恢复一些更精细的身体控制。
护士给我拿来了纸和笔,希望我能通过书写来锻炼手部的神经与肌肉。
起初,那支轻巧的碳素笔在我手中重如千钧,画出的线条歪歪扭扭,如同蛛网。
Doro会趴在桌边,小脑袋凑得很近,煞有介事地评价:
“嗯……人~画的这个,像一只在跳舞的毛毛虫!”
我并不气馁,只是日复一日地练习着。
从最简单的横、竖、撇、捺,到后来勉强能写出一个完整的字。
这具身体的恢复力远超常人的想象,但与我神魂的浩瀚相比,依旧如同蜗行。
我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根肌纤维的颤动,每一条神经末梢的连接,这种对“有”的细微体察,是在“无”的境界中无法获得的独特体验。
这天下午,我正专注地在纸上描摹着Doro的名字,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来人是班雨笙,那位看起来总是文质彬彬的建宁市巨兽对策部部长。
与龙擎天那种锐利如刀的气场不同,班雨笙的气质更像是温润的玉石,内敛而沉稳。
他提着一个精致的金属手提箱,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微笑。
“语先生,没有打扰到您吧?”
他将手提箱放在桌上,目光落在我面前的纸上,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掩饰过去。
“看您恢复得越来越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我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Doro好奇地打量着那个银色的箱子,班雨笙见状,笑着解释道:
“这是给语先生带来的一些小玩意儿,记录了您之前播下的种子,如今长势如何。”
他打开箱子,里面并非什么天材地宝,而是一台特制的、拥有物理按键的平板电脑。
他按下开关,屏幕亮起,播放出一段段视频。
视频的场景各不相同,有窗明几净的教室,有挥洒汗水的操场,也有简陋的乡镇武馆。
画面中,是一张张稚嫩的脸庞,从几岁的孩童到十几岁的少年,他们正一板一眼地练习着我当初随手改良的《武经》——《基础外功》、《基础内功》与《基础轻功》。
他们的动作虽然生涩,却充满了力量感,眼神中闪烁着希望与坚韧的光芒。
一个片段里,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因为一个马步没扎稳而摔倒,但她没有哭,只是拍了拍身上的土,又重新站了起来,目光比之前更加坚定。
班雨笙在一旁轻声解说着:
“您传下的《武经》,已经被总局列为全国异能者学院的基础必修课。这些年,我们发现,从小修炼《武经》的孩子,不仅身体素质远超同龄人,异能觉醒的概率和觉醒后的稳定性,也都有了显着提升。它……正在改变一代人。”
我静静地看着屏幕上那些鲜活的生命,他们所展现出的,是一种蓬勃向上的、属于“人”本身的力量。
这股力量,不同于巨兽的狂暴,也不同于穿梭者的诡谲,它扎根于最平凡的土壤,却蕴含着长成参天大树的可能。
我当初只是为了给班大地,给华夏留下一份自保的根基,却未曾想,这颗种子竟已悄然间,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蔚然成林。
“他们……会因此而骄傲,还是会因此而傲慢?”
我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有些干涩,但吐字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