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澈最终选择了打车。
指望现在这具连正常行走都牵动着深层酸痛的身体,去跑步完成厄匹斯港之旅?
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恐怕日出尚未窥见分毫,自己就得先因肌肉严重抗议或体力彻底告罄而“倒毙”在半路了,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站在街边等待。
云澈看向四周。
清冷的街在凌晨熟睡了。
路灯洒下孤寂的光,将人行道染成黯淡的橘色。
店铺垂着沉重的卷帘门,橱窗内的热闹早已退场。
夜风贴地旋来,卷起枯叶发出细碎声响,反倒更显阒静。寒意便乘虚而入,悄然漫透衣料,贴上皮肤,往骨缝里渗透。
等了不过几分钟,手机提示音响起,预订的网约车已准时抵达。
司机是一位面相敦厚,眼带些许疲惫的中年大叔,显然是习惯了这种早晚颠倒的作息。
车辆平稳地驶入依旧被浓重夜色包裹的城市脉络。
路灯在车窗外连成昏黄的光轨,像一条条被拉长的琥珀丝线,不断从视线两侧抽离。
它们时而疏朗,时而稠密,在挡风玻璃上投下流动的光影。
这些光带随着车速变换着形态——当车辆加速,它们便融化成连绵的金色河流。
当车速稍缓,又能看清每一盏灯如何从远处浮现,如何从容地掠过车窗,又如何沉默地退向后方,在视网膜上留下淡淡的残影。
远方的城市天际线沉浸在一片靛青色的雾霭里。
摩天楼的轮廓变得模糊,如同用炭笔在宣纸上轻轻勾勒的素描。
大多数窗户都已暗去,只剩下零星几处亮光固执地坚守在巨大的混凝土骨架间。
车轮持续不断地碾过路面,发出稳定而单调的沙沙声。
这声音时而因经过积水路段变得清脆,时而因驶上柏油路转而低沉。
它像是为这座沉睡城市哼唱的摇篮曲,又像是一把柔软的梭子,正将夜色与晨光细细编织在一起。
当东方天际渐渐泛起蟹壳青时,这些声音都在等待被清晨第一声鸟鸣温柔地接替。
车内过于凝滞的安静气氛,似乎让习惯了与乘客攀谈的司机有些不适。
他透过后视镜,悄悄打量了一眼后排那位从上车起就面无表情,气息沉静得近乎淡漠的年轻乘客。
气氛似乎有些尴尬,至少司机是这么认为的。
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嗓子,司机大叔主动开口,试图用话语驱散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小兄弟,这么早……是去厄匹斯港那边有事?”
大叔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他透过后视镜,紧紧捕捉着后座年轻人的每一丝反应。
云澈的目光从窗外那片被晨曦前的最后黑暗笼罩的,飞速倒退的模糊景物中缓缓收回,
仿佛那虚无的黑暗比他眼前的活人更值得关注。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平稳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散步。睡不着了。”
“哦……这样啊,”
司机大叔恍然般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方向盘侧壁。
他努力顺着话头接道,试图让对话听起来自然一些。
“早上厄匹斯港那边确实没啥人,挺清净的,海风一吹,什么烦心事好像都能散掉点。
有时候啊,心里憋着事儿,去海边吼两嗓子,或者就那么静静坐着,看着潮水涨落,确实能舒服不少。”
他几乎是带着点诱导的意味,希望能听到对方一点点关于“烦心事”的吐露。
然而,这简单的对话如同石子投入深不见底的寒潭,只激起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便迅速沉没,
恢复了那令人难堪的、纹丝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