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眼,目光在她的提箱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移开——或许认为这女子并无利用价值,她身穿洗得发白的蓝布旗袍,提着一个旧箱子,与难民别无二致。
赵佳贝怡不敢回头,一路行至街角,见到一名卖冰糖葫芦的老者,方才靠墙松了一口气。她手心的汗水已经湿透了提箱的带子。
“姑娘,买串糖葫芦不?甜得很。”老汉举着插满糖葫芦的草靶子,笑起来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
赵佳贝怡摇摇头,眼睛却瞟向货栈的方向。那穿灰短褂的男人还举着牌子,只是身边多了个穿军装的,两人低声说着什么,手指时不时往她刚才站的位置指。
“这世道,乱得很哟。”老汉叹了口气,把草靶子往肩上挪了挪,“前阵子抓‘通敌’的,抓着抓着就疯了,见谁都咬。姑娘你一个人?”
“嗯,来找表哥的,没找着。”赵佳贝怡顺着他的话说,声音带着点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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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找了,”老汉往货栈那边努了努嘴,“那地方现在是‘虎口’,进去容易,出来难。要我说,你赶紧找个客栈住下,明天一早坐火车走,越远越好。”
赵佳贝怡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铜板,递给老汉:“大爷,给我一串糖葫芦吧。”
咬了一口,酸得她眯起了眼,眼泪差点掉下来。不是酸的,是吓的。顾慎之怎么样了?是被抓了,还是……她不敢想下去。
拎箱里的磺胺粉好像在发烫,提醒着她此行的目的——顾慎之说,武汉有批急需的药,藏在码头的货栈里,让她接应后转交给下家。现在看来,不仅药拿不到,她自己都成了瓮中之鳖。
“哐当!”
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货栈那边炸开了锅。赵佳贝怡赶紧往那边看,只见刚才蹲在地上的黑布衫汉子突然站起来,手里举着枪,正指着一个往货栈里冲的年轻人。那年轻人穿着学生装,胳膊上还缠着绷带,像是刚受过伤,嘴里喊着“放开我爹!”,声音都劈了。
“快抓起来!”穿灰短褂的男人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尖锐,跟刚才的沉稳完全两样。
两个穿黑布衫的家伙立刻冲上去,抓住那个学生,枪托狠狠地砸在他背上。学生疼得弯下了腰,却还在挣扎着骂:“你们这些汉奸!我爹不是通敌的!是被你们陷害的!”
赵佳贝怡的心猛地一紧。
通敌?陷害?难道顾慎之也……她不敢再想,提起箱子就往人堆里钻。现在不走,等会儿真的就像鱼儿进了网一样,逃不掉了。
她跟着难民往西边挪,经过一个巷子口时,被人猛地拽了进去。
“别出声!”
熟悉的声音,有点喘。赵佳贝怡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顾慎之!
他脸上多了道新伤,从眉骨划到颧骨,血还在滴,左胳膊垂着,显然是脱臼了。看到赵佳贝怡,他松了口气,望了望巷口,低声说:“出事了,内鬼是老张……别管药了,你快走,往南边去找‘青竹’,暗号还是那个。”
“那你呢?”赵佳贝怡抓住他的胳膊,声音颤抖。
“我引开他们。”顾慎之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塞给她,“这是药的清单和下家地址,拿着。记住,不管谁问,都说没见过我。”他推了赵佳贝怡一把,“快走!别磨蹭了!”
赵佳贝怡还想说话,顾慎之已经转身冲出巷子,故意撞翻了个货摊,大喊着“这边!”,引着一群黑布衫的追了过去。很快,远处传来了枪声和喊叫声。
赵佳贝怡握着油布包,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擦了把脸,咬咬牙,转身钻进更深的巷子。
巷子又窄又暗,墙皮斑驳,墙角堆着臭气熏天的垃圾。她跌跌撞撞地跑着,旗袍的下摆被勾破了,膝盖也摔出血,但她一点都没感觉到疼。
跑到巷子尽头,是一条更宽的街。赵佳贝怡刚想喘口气,就看到那个举着“接浔阳表妹”牌子的灰短褂男人,正站在街对面,冷冷地盯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