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车厢角落缩着个断了腿的士兵,裤管空荡荡的,用根树棍绑着当拐杖。是二柱,之前在苗寨养过伤的,当时他总爱说等伤好了就回前线打鬼子。
她赶紧爬上车,扶着二柱的肩膀:你咋也来了?这腿......
二柱脸上全是泪痕,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连贯:防、防空洞塌了......我被埋了半宿,扒出来时,身边的弟兄都硬了......他忽然抓住赵佳贝怡的手,力道大得吓人,指甲几乎要嵌进她肉里,赵医生,你见着麻医生没?他当时在洞口指挥大家往外撤,我喊他,他没应......
赵佳贝怡的手被他攥得生疼,心里却更疼,像被冰锥刺穿了。她拍着二柱的背,喉咙像被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车下传来学生们的哭声,她低头一看,几个穿着金陵大学校服的学生被扶下车,有个戴眼镜的姑娘抱着个布包,里面露出半截校徽,哭得直抽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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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梓桐姐吗?戴眼镜的姑娘看见跑过来帮忙的王梓桐,哭得更凶了,学校没了......图书馆被炸平了,我们跑出来时,火都烧到钟楼了......
王梓桐抱着她,眼泪也噼里啪啦往下掉:没事了,到这儿就安全了......
赵佳贝怡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有的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此刻却写满了恐惧和茫然。她忽然想起自己医学院毕业时的样子,穿着白大褂,以为医生的敌人只有疾病,哪想过会有炸弹把教室炸成废墟。
都别慌!她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喊,声音不大,却带着股镇定的力量,有伤的跟我去竹楼那边,阿珠带你们清创;没伤的跟着王梓桐,去晒谷场搭临时棚子。有我在,死不了!
她的话像颗定心丸,乱糟糟的场面渐渐稳住。赵佳贝怡指挥着把重伤员抬到竹楼,刚要给一个腹部中弹的士兵换药,忽然看见他小腿上有片奇怪的红疹,密密麻麻的,像被毒虫咬过,边缘还泛着黑。
你这疹子啥时候起的?她皱起眉,伸手按了按,疹子周围的皮肤烫得吓人。
士兵疼得龇牙咧嘴,声音虚弱:在防空洞就有了......洞里的水浑得像泥浆,渴极了只能喝那个......后来就开始上吐下泻,高烧不退......
赵佳贝怡心里咯噔一下。她又检查了几个从重庆撤下来的伤员,发现有三个都起了类似的红疹,还有两个上吐下泻,排泄物带着腥臭味——这症状,像极了霍乱!
就在这时,老李领着个穿蓝布长衫的男人过来了。那男人戴顶旧礼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巴上的胡茬,看着风尘仆仆。他肩上挎着个藤条箱,箱子上贴着张的标签,却看得很紧,手指一直没离开箱扣。
赵医生,这位是组织上的陈同志,老李低声说,他胳膊上的绷带又渗出血了,从重庆城里摸出来的,有要紧事找你。
陈同志摘下礼帽,露出额头上块新疤,像条蜈蚣趴在那里。他往竹楼里扫了一眼,看见满地的伤员和哭哭啼啼的学生,眉头拧成了疙瘩,声音压得极低:赵医生,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竹楼外的芭蕉树下,陈同志才打开藤条箱——里面根本不是药材,而是台小型电台,还有几卷密码本。他摸出个油纸包,层层打开,露出里面的几张照片。
照片上是重庆街头的景象:有人躺在路边抽搐,嘴角吐着白沫;还有人捂着肚子打滚,旁边的地上有暗红色的排泄物;最吓人的是张医院的照片,病房里挤满了病人,个个面黄肌瘦,眼神空洞。
日军在轰炸中可能用了细菌弹,陈同志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重庆及周边已经出现疑似霍乱和鼠疫的病例,而且传播得特别快。上级急需一批特效药和疫苗,运往前线和大后方的医疗点。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赵佳贝怡脸上,带着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我们听说,您之前研制过一种效果很好的消炎药膏,叫玄坛青?对创伤感染和一些细菌引起的皮肤病特别管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