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韵阁”确实格调不凡。隐于天海市最繁华地段的一条静谧梧桐小道尽头,白墙黛瓦,飞檐翘角,像一座精致的江南园林。内部装修更是极尽雅致,檀木桌椅,青瓷摆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沉香和茶香,墙壁上挂着意境深远的水墨画。穿着素雅旗袍的服务员步履轻盈,低声细语。背景音乐是若有若无的古筝曲,整个环境透着一种让人不自觉放低声音的含蓄和高雅。
林薇薇显然是这里的常客,昂着下巴,像只开屏的孔雀,熟门熟路地要了一个靠窗的雅座。窗外是小桥流水的庭院景致。
一落座,她就迫不及待地拿起那本烫金封面的厚重菜单,如同展示勋章般,一页页指点着,声音娇嗑却带着炫耀:
“灵灵,你看这个!这里的‘开水白菜’可是一绝!汤底要用老母鸡、火腿、干贝吊足八个钟头,清澈见底,味道却鲜得能掉眉毛!”
“还有这个!‘蟹粉狮子头’,选用的是太湖蟹的蟹粉,猪肉要三分肥七分瘦,手工剁馅儿,入口即化!”
“哦,对了,还有他们家的‘文思豆腐羹’,那刀工!豆腐切得细如发丝,能在水里开花!”
她每说一道菜,就故意瞟一眼对面的陈潇,眼神里的优越感和挑衅几乎要溢出来。那意思再明白不过:土鳖,见过吗?吃过吗?听得懂吗?
陈潇坐在李玉灵身边,他对林薇薇的炫耀和挑衅毫无反应,目光平静地落在窗外庭院里的一丛翠竹上,仿佛那比菜单上价值千金的珍馐更有吸引力。他甚至随手拿起桌上的青瓷茶杯,呷了一口免费的柠檬水。
林薇薇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土鳖模样,心头火起,一股恶气堵在胸口。她“啪”地合上菜单,对恭敬等候的服务员报出一连串昂贵的菜名,然后像是刚想起什么,故作随意地指着餐厅一角那架擦拭得一尘不染、在柔和灯光下泛着温润光泽的黑色施坦威三角钢琴,用一种夸张的语气说道:
“对了,听说你们这儿今晚有钢琴大师现场演奏?哎,真是期待啊!这才是真正的艺术,真正的品位!”她说着,目光再次瞟向陈潇,“不像有些人啊,估计连钢琴有几个键都不知道吧?整天就知道吃油条,怕是以为这黑白色的大家伙是超大号的巧克力键盘呢?呵呵呵……”
她掩着嘴笑起来,声音刺耳。
李玉灵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薇薇!你够了!”
林薇薇却像是没听见,她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正好看到餐厅经理陪同一位穿着得体西装、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走向钢琴,那男子显然是今晚受邀的钢琴师。
林薇薇突然站起身,脸上堆起故作天真的笑容,快步走了过去,拦在经理和钢琴师面前,声音娇嗑得能滴出水来:“经理先生,钢琴师先生,打扰一下下哦~”
经理认出了这位挥金如土的常客,立刻露出职业微笑:“林小姐,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
林薇薇用手指卷着一缕头发,眼神却瞟向陈潇的方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桌客人听见:“哎呀,没什么大事~就是跟我一起来的那位朋友~”
她故意顿了顿,吊足胃口,然后才用一种混合着“崇拜”和恶作剧的语气说道:“他说他其实也超级会弹钢琴的!而且是那种……深藏不露的高手哦!一直没机会展示,今天看到这么好的琴,实在是心痒难耐,想即兴给大家表演一曲,给今晚助助兴呢!”
她这话一出,周围几桌原本低声交谈的客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经理和那位钢琴师也愣了一下,目光顺着林薇薇指的方向,落在了陈潇身上。
当看到陈潇那身与“雅韵阁”格调格格不入的旧夹克和运动鞋时,经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和为难。钢琴师更是微微蹙起了眉头,显然不信。
李玉灵气得脸色发白,猛地站起来:“林薇薇!你胡说八道什么!陈潇他……”
她的话还没说完。
一直安静坐着的陈潇,放下了手中的青瓷茶杯,发出极其轻微的一声“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