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淡淡地扫过他这个方向，没有任何表示，随即移开。
但就是这一瞥，让秦天心中微凛。他知道，自己在这场灭韩之战中的一举一动，恐怕都未曾脱离这位主帅的视野。功过相抵是表象，真正的衡量与未来的用途，恐怕早在此人心中盘算清楚。
酒至半酣，气氛愈发炽烈。有将领跳入场中，挥舞战刀，演示阵斩敌将的英姿，引来阵阵喝彩；有人抱头痛哭，祭奠死去的袍泽；更多的人则是红光满面，高声谈论着即将到手的赏赐、田宅、奴仆……
秦天静静地看着，听着。他看到李顺、猴三等人也在较远处的席位上，与相熟的同袍豪饮，石柱因伤未能列席。他的部下们，用命搏来了这场盛宴的入场券，他们有权享受这一刻的狂欢。
而他……
他放下酒碗，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甲胄纹路上摩挲。灭韩之功已成定局，按照秦律，他的爵位至少能再晋一级，或许能摸到“官大夫”甚至“公大夫”的门槛？赏赐的田宅仆役也不会少。这足以让他在秦国站稳脚跟，光耀门楣（如果还有门楣的话）。
但这够吗？
乱世并未终结，烽烟依旧在山东各国弥漫。赵、魏、楚、燕、齐……秦国的战车不会停下。他这把刚刚饮饱了韩血的刀，下一个要劈向的，会是哪里？
罗网的阴影，王贲的深意，军中同僚的复杂目光……前方的路，并非坦途。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浓烈的酒肉香气让他有些不适。他悄然运转《混元功》，一丝清凉的内力在体内流转，驱散了些许酒意，也让头脑更加清醒。
灭韩，对他而言，不是一个终点，甚至不是一个特别值得庆祝的节点。这只是一个过程，是他在这乱世洪流中，挣扎向上，试图掌控自身命运所必须踏过的一级台阶。
台阶之上，是更广阔，也更凶险的天地。
他重新端起酒碗，将其中剩余的残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滚过喉咙，带来一丝灼痛，也带来一种真实的、活着的质感。
庆功宴依旧在继续，喧嚣震天。
秦天坐在喧嚣之中，心却渐渐沉静下来，如同风暴眼中那片刻的安宁。
他目光越过狂欢的人群，望向南方那片深邃的、未知的夜空。
韩已灭，路正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