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站在维修台旁边，手插在裤兜里，那块蓝光陨石还在掌心微微震动。穹宇躺在修复舱上，机体表面的裂痕正被纳米液缓慢填补，火种频率已经平稳下来，像夜晚安静运转的服务器。
他没走。
椅子被拖过来，发出短促的摩擦声。他坐下，右手搭在控制面板边缘，眼睛盯着数据流。机械诊断眼自动扫描着穹宇的机体状态，红色标点一个个变绿。这是习惯，不是任务。
三分钟后，他的眼皮垂了下来。
可手指还在动，一下一下轻敲面板，像是在确认系统有没有宕机。心跳比正常值快了八次每分钟，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
穹宇睁开了眼睛。
她没坐起，只是悄悄调出隐藏协议，在系统底层输入一串指令。头顶原本老旧的照明阵列突然熄灭，又缓缓亮起——不是白光，是一片旋转的星云。
银蓝色的光晕铺满整个机库顶部，星星点点缓缓流动，像液体在太空中漂浮。一颗人造卫星的轨迹划过天幕，准时出现，准时消失，和她记忆里的画面完全一样。
“你还没睡。”她说。
林峰没睁眼：“我没说我要睡。”
“但你需要。”
“我不困。”
“你的心跳出卖你了。”她轻声说，“连续工作三十六小时，中间只喝了两瓶能量饮料。你的大脑现在靠肾上腺素撑着，再熬下去会开始幻听。”
林峰没反驳。
她继续说：“这是我梦见的星海。那天你说要批我的飞行计划，我就想，如果能把你拉进这片星空就好了。不用战斗，不用修机甲，就坐着，看星星。”
林峰的手指停了一下。
穹宇从修复舱坐起来，动作很慢，像是怕惊扰什么。她跳下来，走到他身边，人形态的脚踩在地面上几乎没有声音。
“我改了投影模式。”她说，“用了我在第七星域采集的数据，加上一点……私货。”
“什么私货？”
“一段宇宙背景辐射的变调。”她笑了下，“普通人听不到，但它能影响脑波。我试过，对人类有效。”
林峰终于睁开眼，抬头看天。
星云缓缓转动，一颗流星划过，是程序设定的彩蛋。
“你什么时候藏了这功能？”他问。
“早就有了。”她说，“但我一直没用。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该放出来。现在我知道了——当你累得连闭眼都不敢的时候。”
林峰没说话。
她蹲下来，和他平视。“你总说你是机械师，我们是机娘。可你忘了，我也能看懂你的眼神。你现在不是在修谁，你是在硬撑。”
林峰喉结动了动。
“试试看。”她伸手，指尖轻轻碰他手背，“别抵抗，就当是系统更新强制重启。”
他犹豫了一秒，闭上了眼。
她的手指开始移动，不是抚摸，是一种有节奏的划动，像在发送摩斯密码。微弱的电流顺着皮肤传进去，不刺痛，反而像温水漫过神经。
头顶的星云转得更慢了。
林峰的呼吸渐渐深长。
他的肩膀松了下来，头向后靠在椅背上，右手滑下控制面板，落在腿上。左手自然垂着，掌心朝上。
穹宇看着他，火种频率自动下调，匹配人类的慢波睡眠节奏。她站起身，却没有离开，而是蜷身坐在他旁边的地上，头轻轻靠在他手臂上。
然后她把自己的金属手掌覆在他左手上，再把那块幽蓝陨石轻轻放进他掌心。
林峰无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微微蜷起，像是抓住了什么。
她低声哼起一段旋律，音调极低，带着宇宙真空特有的空灵感。这不是歌，是她把三年前某次穿越星云带时录下的背景辐射重新编曲的结果。只有她能唱，也只有他能被安抚。
“导航系统已锁定……”她喃喃，“永不偏航。”
机库里只剩下投影的光影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