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争斗,换来的不是明晰,而是茫然。
茫然就是考验,茫然是新的探索。
暮色,并非温柔的帷幕,而是粘稠、沉重、饱含铁腥的浓墨,自天际倾泻而下,将汤家沟这座蜷缩于群峦怀抱的孤村彻底吞噬。残阳最后一缕挣扎的金线,被无形巨力掐灭,天地间只余下污浊的暗红与铁锈般的淤紫,如同凝固的污血。这本该是炊烟袅袅、饭香氤氲的安谧时辰,此刻却沦为人间地狱的具象。刀锋撕裂空气的尖啸、骨骼碎裂的闷响、濒死者喉间挤出的绝望嗬嗬声,与房屋燃烧的噼啪爆裂交织成一首令人窒息的死亡交响。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混合着皮肉焦糊的恶臭,沉甸甸地淤塞在每一寸冰冷的空气里,黏腻地附着在口鼻。冲天而起的杀伐戾气,扭曲了本就稀薄的星光,连亘古沉默的群山,也在这无形而庞大的恶意威压下,发出低沉痛苦的战栗呻吟。天地色变,法则似乎都在哀鸣。
村中央,一片被狂暴能量反复犁过、焦黑龟裂的土地上,两道身影如同来自不同深渊的凶兽,正在进行着最原始、最惨烈的搏杀!剑指夕阳与金再川,一个如饱经风霜侵蚀却依旧扎根大地的古岩,沉默地承受着风暴;一个则似从地狱裂隙喷涌而出的毒焰,疯狂地舔舐、毁灭着一切。他们化作两道纠缠不休、撕裂沉沉夜幕的毁灭性疾电,每一次碰撞都迸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乱流。
“铛——!!!”
“轰隆——!!!”
每一次兵刃的交击,都裹挟着足以崩裂山峦的沛然巨力,炸开震耳欲聋的金铁爆鸣与沉闷如雷的能量冲击波。剑气纵横激荡,时而如远古暴龙挣脱枷锁的怒啸,卷起撕裂空间的罡风;时而似淬毒巨蟒骤然绞杀,带着蚀骨腐魂的阴狠,凌厉无匹地切割着粘稠的空气,留下肉眼可见、久久不散的扭曲涟漪。脚下本就布满蛛网般裂痕的大地,在沛然莫御的巨力践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次重踏都震起一圈圈混杂着碎石与骨屑的浑浊尘浪。周遭仅存的断壁残垣簌簌颤抖,剥落的砖石瓦砾被狂暴的劲风卷起,如同致命的霰弹激射四散。这片饱受蹂躏的空间,仿佛也在屏息凝神,等待着这场不死不休的缠斗最终染血的裁决。
剑指夕阳牙关紧咬,齿缝间已渗出丝丝带着铁锈味的咸腥。每一次格挡,每一次极限的腾挪闪避,都像是在强行拉动体内早已锈蚀、嵌满骨缝的沉重锁链,牵扯着那些在狂暴时空乱流中留下的、深可见骨甚至触及灵魂本源的旧伤。钻心蚀骨的剧痛如同亿万只嗜血的毒蚁,一波强过一波地啃噬着他的神经末梢,手臂的肌肉在剧烈的痉挛中濒临失控,那柄承载着过往荣光、血泪与此刻唯一执念的长剑,仿佛重逾万钧,每一次抬起都耗尽了残存的气力,随时可能从麻木颤抖的指间滑脱坠地。
然而,比这具残破躯体更痛的,是灵魂深处那份几乎将他彻底焚毁的焦灼与蚀骨的自责!
姚琳!
那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无形的荆棘,狠狠烫在他的心尖!那个拥有着山涧清泉般澄澈眼眸,性子却比万载玄铁还要坚韧倔强的女子!她决绝撞破腐朽窗棂、义无反顾投身于无边黑暗中的背影,成了烙印在他灵魂深处、不断循环重播的绝望图景。懊悔如同沸腾的岩浆,灼烧着他每一寸意识——是他!是他将这个本应拥有平静生活的无辜灵魂,硬生生从那可能的安稳中拖拽出来,无情地抛入了这充斥着时空悖论、扭曲法则和无尽杀戮的绝望漩涡!她此刻身在何方?是否被这弥漫的血腥追索?那冰冷夜风中的肃杀之气,是否也曾拂过她苍白的面颊?自责与锥心的担忧交织成带刺的荆棘藤蔓,死死缠绕着他的心脏,几乎勒断了维持呼吸的最后通道。
“活下去!找到她!带她离开这个地狱!”这个念头,如同在无尽深渊中唯一燃烧的灯塔,迸发出微弱却无比顽强的光芒,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躯壳与即将崩溃的意志。每一滴淌下的热血,都仿佛在无声地呼唤着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
而对面的金再川,双目赤红欲滴,状若疯癫!他耗费了数年心血,如同最精密的钟表匠般小心翼翼编织的棋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