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被赶去耕地的牛。
李慕白则一头扎进账本堆。他调出三家印刷厂的供货记录，重点看北关那家。老板说“亲自送了五百个袋子”，签收人是“穿蓝布衫的小伙子”——可王铁柱从不穿蓝布衫，合作社也没人穿过。
他翻出签收单复印件，放大看笔迹。王铁柱的字歪得像蚯蚓爬，可这张单子上的“王铁柱”三个字，工整得像是描的。
“描的？”李慕白冷笑，“你当我是收废纸的？”
他把单子和假货包装袋并排放，对比油墨颜色、字体间距。假袋上的“青山村蔬菜合作社”七个字，比正品略宽，笔画边缘有轻微晕染——是不同批次的模板。
“北关厂私印了第二批袋子。”他敲着桌子，“赵天雄让人冒签，偷走模板，自己印，自己卖。一条龙，省成本，还甩不掉。”
凌晨两点，王铁柱回来了，脸冻得发紫，手里攥着一张烟盒纸。
“车牌是‘天雄副食03’，交接人是个矮胖子，左耳有颗黑痣，旁边人叫他‘二狗’。”
“赵二狗？”李慕白眼睛一亮。
“对，他还跟人说：‘这礼拜货足，赵哥说要多铺点摊，把那帮会员全拉过来。’”
李慕白把烟盒纸摊开，和印刷厂记录一比，时间、数量、批次全对上了。
“行了。”他把证据收进文件袋，“赵天雄，你这网织得挺密啊。”
可现在揭发？不行。没录音，没书面指令，没当场抓包。赵天雄一句“我不知道”，再反告他诽谤，官司打起来，合作社名声更烂。
他得等，等赵天雄自己把网织得再大点，大到收网时能连根拔起。
他取出冷藏箱里的密封罐，又翻出伪造签收单复印件、摊主笔录、王铁柱的烟盒记录，全装进一个牛皮纸袋。然后，他走进里屋，从床底拖出一个旧木箱。
打开箱盖，里面不是衣物，而是一块青灰色石板，表面刻着几道古怪纹路。他把纸袋放进去，合上盖子，轻轻拍了两下。
石板微微发烫，转瞬冷却。
“存好了。”他自言自语，“等你发霉，我也让你烂透。”
第二天中午，苏婉清送来午饭，见他蹲在仓库角落数番茄。
“数什么呢？又不是小学生算术。”
“算信任。”李慕白头也不抬，“每卖出去一个真番茄，就多一个人信咱们；每让一个假番茄流出去，就少一个人信咱们。”
“那你数得过来吗？”
“数不过来也得数。”他站起身，“就像种地，你不能因为天阴就不出门，也不能因为虫多就拔苗。”
苏婉清看着他，忽然笑了：“你这人吧，嘴贫，心硬，做事还贼稳。”
“那是。”他擦擦手，“不然怎么当村里的定海神针？”
“神不神的不知道，反正你再这么熬下去，就得成‘李半仙’了。”
李慕白正要回嘴，王铁柱风风火火撞进来，手里挥着一张纸。
“慕白！西市新开了两个摊位，挂的还是咱们牌子！”
李慕白接过一看，是手写招牌，歪歪扭扭：“青山村黄金番茄，七分一斤”。
“七分？”他笑了，“这价格，连地皮都买不起，他还敢卖？”
“这不是更疯了吗？”王铁柱急得直跺脚，“再这么下去，咱们的会员得退光！”
李慕白却越笑越开，把纸折好塞进兜里。
“别急。”他说，“他价格越低，网铺得越大，到时候收起来才越疼。”
“你还盼着他多卖？”
“我不盼。”李慕白拍着他肩，“我是让他觉得，自己快赢了。”
他转身走到墙边，拿起粉笔，在“假货流向图”上又添了两个红点，连线画向南门冷库，最后，箭头直指一个名字：
赵天雄。
他盯着那三个字，久久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