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路明非脸上掛著温和的笑,往前迈了一步,恰好將夏弥紧张羞窘的身影挡在了身后一点。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对那边起鬨的同学说:“別瞎闹腾,明天陪夏弥去看望她哥哥,路远,就提前备点东西。”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喧闹的夜市背景里清晰而沉稳,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坦荡。
“探望哥哥”几个字从路主席口中说出来也真是掷地有声,驱散了那些调侃里夹杂的暖昧想像。
几个起鬨的男生笑声收敛了些,互相挤了挤眼睛。
夏弥躲在路明非身后一点,虽然依然没把手放下,但紧绷的肩膀明显鬆弛了一点。
路明非不著痕跡地拉了她一下:“走这边。”
带著她从另一个方向绕开同学的摊位,匯入涌动的人流深处。
离开喧囂明亮的夜市核心,周遭的喧闹声像退潮般迅速远去。
转入通往夏弥租住的那栋老楼的小巷世界骤然安静下来。了,巷子狭窄而幽深,仅有一盏光线昏黄的路灯佇立在巷口处,像海面唯一的灯塔。
光影在地面投下长长的、互相交叠的影子,巷子两边的院墙高大,墙皮斑驳脱落,缝隙里顽强地钻出几丛深绿的爬山虎,小巷深处隱没在浓重的黑暗中。
两人的脚步声在寂静里清晰可闻,路明非提著袋子,夏弥跟在他身侧。
也许是摆脱了人群,也许是夜色太过安静,刚才那份纯粹的欢快气息悄然沉淀了下来。
夏弥低著头、脚步变得有些缓慢,脚尖时不时踢开一粒被风吹到路中央的小石子,石子滚出去撞在墙壁上发出轻微而清脆的迴响。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但並不尷尬,反而有种奇异的、酝酿著什么的温吞感。
路明非在想明天的事情,夏弥这时候就让他去见芬里厄,是否已经察觉到他的目的不纯那他该怎么办带上村雨
不,不保险。
还是带上七宗罪吧——
夜风吹动著夏弥额前垂落的几缕碎发。
“师兄————”她说,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份沉静的夜色,“你说,以后要是一个人走了很远的路,然后发现原来住的地方没有了,或者已经原本的同伴完全不认识自己了,那该怎么办”
她的问题没头没尾,带著一种难以言喻的重量,也没去看身边的男孩,目光只是垂落在脚边滚动的石子上。
路明非的脚步微微一顿。
巷子里只有这一盏灯,光线將他的脸切割成明暗两半。
他侧过脸看了她一眼,路灯那昏黄的光晕落在她的发顶和半边脸颊上,另一半沉浸在阴影里,轮廓清晰得让人屏息。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悄然开启了他心底某些尘封已久的角落。
那个拖著行李箱孤零零走出小城车站的自己,站在车水马龙、灯火辉煌的陌生城市街头时那份茫然和无措。
接到婶婶从家里寄来的衣物包裹却感觉像是隔了几个世纪的疏离。
有时候对著镜子,看著里面那个眼神变得陌生的、背负起沉重过去的自己————
“以前总觉得自己是个累赘,”路明非的声音很低,在夜里却很清晰,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她,“在那个小地方做什么都小心翼翼,总觉得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惊扰到什么人,好像呼吸都是错的,需要支付代价。”他拎著袋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了,塑料包装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后来到了另一个地方,一开始也是拼命想抓住点什么证明自己还在轨道上,结果发现可能轨道根本不存在。”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夜风里微凉的空气,“再后来就明白了,回不去就不回去,走丟了就走丟了。没有地图的路走一步算一步。”他侧过头,看向身边的女孩,“就当————都是新生。”
夏弥呆呆地看著路明非的眼睛,片刻后她的脸颊泛起红晕,慌张地挪开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