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窗外的月光像被揉碎的霜,透过老旧居民楼的纱窗,在徐倾的枕头上洒下一片斑驳的银白。
他睁着眼睛,瞳孔在黑暗中格外明亮,眼底却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烦躁。
已经是第三个小时了。
从午夜十二点那阵突如其来的清醒开始,他脑子里的念头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明明该随着睡意飘散,却偏偏一个个扎在脑海里,不肯离去。
起初只是些无关紧要的碎片——早上吃的油条有点凉,上班路上遇到的红绿灯时长太长,厂里新来的实习生连电阻和电容都分不清……这些平日里转瞬即逝的杂念,此刻却像贴了标签的文件,整整齐齐(又乱七八糟)地堆在思维的角落,挥之不去。
“搞什么鬼……”徐倾翻了个身,床垫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试图用指尖的力道将那些盘旋的念头压下去。
以前不是这样的。
作为一家小型电子厂的普通技工,徐倾的日子过得像流水线上的零件,规律又平淡。每天重复着焊接电路板、检测元件性能的工作,下班回家要么摆弄会儿自己淘来的电子元件,要么打开《我的世界》搭个红石机械,累了倒头就睡,脑子里从没有过这么多“存货”。
可今晚,一切都变了。
他试着放空大脑,想象一片空白的沙漠,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无尽的黄沙。结果不到十秒,沙漠里就冒出了一棵歪脖子树,接着是树下的石头,石头上的青苔,青苔上爬过的蚂蚁——甚至蚂蚁的触角摆动的幅度,都清晰得不像话。
就像有人在他的思维里按下了“保存键”,所有冒出来的想象,不管多么琐碎,都被牢牢定格,堆积成山。
“别想了,别想了……”徐倾喃喃自语,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呼吸放缓,模仿着网上看到的冥想技巧。可越是克制,那些念头就越活跃,像是被点燃的火星,顺着思维的柴堆蔓延开来,甚至开始滋生新的想法——
“会不会是最近加班太多,脑子出问题了?”
“万一这些想法越堆越多,把脑子撑爆了怎么办?”
“听说精神分裂症早期就是思维混乱,我该不会是得了这病吧?”
一个个负面的猜测像潮水般涌来,让他的心越来越沉。他甚至已经开始盘算,明天请假去市医院的精神科看看,可转念一想,要是真被诊断出什么问题,工作肯定保不住,爸妈那边也没法交代。
纠结间,天已经蒙蒙亮了。
窗外的天色从深蓝渐渐转为鱼肚白,远处传来几声早起的鸟鸣,楼下的早点摊似乎已经开始冒热气。徐倾坐起身,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睡衣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片。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指尖还带着一丝微微的颤抖。脑子里的“存货”并没有因为天亮而减少,反而像发酵的面团,膨胀得更厉害了,堵在胸口,让他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到底该怎么办……”徐倾坐在床边,双手插进头发里,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助。
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念头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
“既然它们是想象出来的,那能不能再想象它们消失?”
这个想法像一道闪电,划破了混乱的思维迷雾。
徐倾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他愣了几秒,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集中全部注意力,在脑海里默念:“消失,全部消失!”
没有复杂的仪式,没有刻意的引导,就是这么简单直接的指令。
下一秒,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堆积在脑海里的念头,那些清晰的画面、琐碎的情绪,就像被按下了“删除键”的文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先是那些负面的猜测,然后是沙漠里的蚂蚁、歪脖子树,最后是早上的油条、路上的红绿灯……
短短几秒钟,堵在思维里的“小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