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省略了自己当时的狂喜与泪水,只陈述事实,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家常,“……后来,看他大爷爷在井底下也冻得够呛,他一声不响,走过去,把另一杯热水,也递过去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一片沉默。只有细微的电流“滋滋”声,像夜的余烬在低语。这沉默持续了好几秒,久到向奶奶以为信号断了,不安地“喂?”了一声。
然后,她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力压抑的、悠长的吸气声,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接着是短暂的、沉闷的呼气声。
向志学似乎用手捂住了话筒,但那沉重的、仿佛卸下千斤重担的呼吸声,还是清晰地传了过来。
“……好。” 良久,向志学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只有一个字,却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裹挟着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释然、愧疚、心疼、还有那绝处逢生般的微弱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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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辛苦您了。” 这句话,比任何长篇大论都更显沉重。
他顿了顿,调整了一下呼吸,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的、如同触碰初融冰面般的希冀:“秀儿她……”
他提到这个名字时,声音不自觉地又低了几分,“这周末,她自己……主动去约了孙医生,说是再去看看,跟医生说说近况。”
听到“秀儿主动约医生”,向奶奶浑浊的眼睛里骤然闪过一丝光亮,像阴霾天空裂开的一道金边。这或许,是另一个战场上传来的、至关重要的信号。那个倔强而痛苦的儿媳,终于开始尝试着,用自己的方式去面对问题了。
“牧晨那小子,”向志学的声音里终于注入了一点属于父亲的、真实的暖意,“天天晚上睡觉前,都要抱着哥哥以前的那个小枕头,把脸埋进去嗅啊嗅的,嘟囔着想哥哥,问哥哥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回来陪他玩搭火车。”
小孙子稚嫩而执着的思念,像一根柔软却坚韧的丝线,轻轻牵动着电话两端大人的心,将那遥远的距离,拉近了一寸。
“你跟晨晨说,”向奶奶的声音此刻无比坚定,带着土地般的沉稳力量,“哥哥在奶奶这儿,吃饭香了,夜里也睡得踏实些了。让他别急,好好吃饭,好好上幼儿园。等哥哥……等哥哥心里头那点劲儿缓过来了,就回去了。”
她没有给出空洞的承诺,只说“缓过劲儿”,这是一个祖母对孙子康复过程最朴素也最深刻的理解。
挂断电话,向奶奶握着那还有余温的听筒,在椅子上静静坐了一会儿。冻僵的手指慢慢回暖。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只有墙上老式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
来时路上的那份惊慌失措,已被儿子电话里带来的、混杂着泪与盼的消息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却终于能看见些许轮廓的希望。
她走出村委会。天光已经大亮,金红色的朝霞铺满了东边的天空,虽然阳光依旧没有什么温度, 但将村庄、田野和她身后那间老屋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崭新的色泽。
她抬头,望向自家院落的方向。
那根连接着城里与乡下的电话线,在湛蓝的天空背景下,闪着细弱的银光,此刻在她眼里,不再只是传递焦虑与坏消息的通道。
它刚刚传递了一次无声的哭泣,一次克制的喜悦,一个母亲艰难的努力,和一个弟弟最纯粹的等待。
它开始像一根纤细却坚韧的血管,让这个一度濒临破碎的家庭,重新感受到了彼此微弱的、但真实存在的脉搏。
她加快脚步,朝着那个有着光秃秃的石榴树和枯井的院子走去。
她知道,那里有一个孩子,正在用他自己的、缓慢得让人心焦的方式,一点点好起来。
而她,要回去,守着他,也守着电话线那头传来的、那个家也在废墟上尝试重建的消息。
晨风依旧寒冷地拂过她花白的头发,带来冰冻泥土和枯草的气息,但她第一次觉得,这风里,似乎也带上了一点来自心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