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星的雪屑, 才推开办公室的门。一瞬间,原本还有几分窃窃私语的房间,空气仿佛凝滞了。
她习惯性地对坐在门口、正在织毛活的赵姐挤出一个微笑:赵姐,早啊。
赵姐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低下头,胡乱翻着桌上的文件,含混地了一声。那闪躲的眼神,比直白的拒绝更让人难堪。
张秀走向自己靠窗的座位,人造革的椅面冰凉刺骨。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那些若有若无的、带着审视和距离的视线。
当她转身放包时,那些目光又地一下齐刷刷地移开,投向报表、茶杯或者窗外。
打字员小刘,那个顶替父亲岗位进来的年轻姑娘,甚至刻意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仿佛离她近了就会沾染厄运。
今天的档案整理和入库单核对,工作量不小。谁愿意跟张秀一组?科长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响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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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有人低头玩弄手中的笔,有人假装专注地看着文件,就是没有人应答。最后,还是科长直接指派了刚来的实习生小李。
张秀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半年前,办公室里谁家有点困难,大家还会互相帮衬。如今,她倒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神。
茶水间里,几个女同事正围着那个铝壳斑驳的暖水瓶接热水,趁机聚在一起低声交换着信息,声音压得极低,却像苍蝇一样嗡嗡地钻进耳朵:
听我在人事科的老乡说,这次动真格的,后勤这种不直接创收的科室,至少要裁掉三个…
可不是嘛!这时候,谁还敢跟有问题的人走太近?沾上就甩不掉了!
赵姐(王彩凤)早上还说了,张秀上次在办公室…那叫什么来着?情绪失控!影响特别恶劣,上面都挂号了……
张秀站在门外,手里攥着那个印着红双喜字的搪瓷缸子,听着这些刻意压低的、却字字诛心的议论,只觉得一股比门外夹杂着雪粒的北风更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沿着脊椎一路窜上天灵盖。
她终于彻底明白,这一切流言和孤立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王彩凤。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猜想,王彩凤搓着冻得发红的手,端着茶杯从另一边走来。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王彩凤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得意。
她故意提高音量:哟,这不是咱们年年拿奖状的先进分子张秀吗?怎么,今天又一个人孤零零的?也是,能力强嘛,一个人顶我们俩,哪儿还需要搭档啊!
张秀死死攥着手中的茶杯,指节发白。她想起家里快要见底的米缸,想起牧尘的治疗费,想起牧晨期盼的眼神......
若是放在从前,以她的性子,定要把这杯水泼到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再跟她吵个天翻地覆。
但现在,她只是用力咽下涌到喉咙口的硬块,把所有的怒火、委屈和不甘都死死压回心底,然后,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僵硬地转过身,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回到座位上,张秀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散发着陈旧纸张和油墨味道的档案卷宗,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统计工龄的表格、即将到来的技能考核、同事们冰冷的排挤、王彩凤无处不在的刁难……这一切像一张巨大而无形、沾满粘液的蛛网,将她越缠越紧,几乎要剥夺她最后一丝呼吸的权利。
她抬眼望向窗外,细雪不知何时变得密集了些,给对面厂房的灰色屋顶薄薄地铺上了一层素白。
铅灰色的天空沉沉地压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个看似与往常无异的周一,在初雪的掩映下,暗流汹涌到了极点。
车间里,办公室里,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前途和饭碗忧心忡忡,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地计算着得失,掂量着轻重。
而在这一片人心惶惶的混乱与寒冷的寂静中,张秀仿佛清晰地听到了命运那巨大而冷酷的齿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