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这一个小小的数字变动,落笔时轻若无物,在他心里却如同一声巨响,推倒了一座名为“循规蹈矩”的巨墙。
就在这内心天人交战、墙垣崩塌的轰响余音未绝之际,楼下那咿咿呀呀的苏州评弹,偏巧在此刻,借着穿堂的风,清晰地送上来几句唱词:
“……非是奴家心意改,奈何狂风折柳,由不得自身做主张……”
这婉转哀戚的唱腔,像一根浸透了冰水的细针,精准无比地刺入他心底最痛、最无力反驳的角落。是了,狂风折柳,由不得自身。
他哪里是自己心意改了,分明是生活的狂风太烈,吹得他这棵无力的柳树,只能违背本心地弯下腰去。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图纸。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图纸右下角,一个不太起眼的位置,盖着一个模糊的蓝色印章。
凭借多年的经验,他辨认出那似乎是“城南机械厂技术档案室”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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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规定,这类流转在外、甚至涉及“私活”的图纸,绝不该盖着代表内部存档管理的档案室印章。
他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一丝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蛇,倏地窜上脊背。
他抬起眼,看向对面一脸期盼的老王,话到了嘴边,却最终没有问出口。
他只是将这个尖锐的疑问,连同陡然加剧的不安,像吞咽一枚铁钉般,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任由那冰冷的异物感沉入心底。
他知道,自己在这条无法回头的灰色道路上,已经身不由己地踏出了第二步。
那个昨夜还在月光下渴望团圆、内心充满负罪感的丈夫和父亲,此刻,为了守护那份摇摇欲坠的、关于团圆的微光,正再一次,将自己的灵魂与未来,置于看不见的赌桌之上,添加上新的、更为沉重的筹码。
笔尖继续在纸上沙沙移动,那声音里,少了些许初次涉险时的剧烈挣扎,却多了几分认命般的、沉重的惯性。
就在这时,他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摸了摸自己左边的胸口。隔着厚厚的棉衣,他仿佛能感觉到,那里,曾经炽热跳动的一些东西,仿佛就在笔尖划下、参数更改的这一刻,悄然冷却、凝固,最终变成了一块坚硬而冰冷的、用于交易的筹码。
窗户外,冬日的阳光挣扎着穿透云层,在冰冷的玻璃上投下微弱的光斑,落在图纸那些复杂交错的线条之间,却丝毫无法温暖他那只因紧握钢笔而指节发白、冰凉彻骨的手。
家的希望,与个人的沉沦,在这方小小的茶桌上,进行着又一次无声而残酷的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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