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京城前门大街的灯笼次第亮起,将青石板路染成暖红色。沈炼勒住马缰,望着“便宜坊”烤鸭店的金字招牌——那是京城老字号,据说烤鸭手艺传了三代,皮脆肉嫩,连严嵩都曾偷偷派人来买过。
“大人,就是这儿?”赵小刀从后面追上,算盘珠子在怀里叮当作响,嘴角还沾着刚才在糖铺买的芝麻糖渣。
“嗯。”沈炼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路过的店小二,“订的雅间‘听雨轩’,骆指挥使推荐的,说清净。”
“清净?”张猛扛着个麻袋从后面走来,麻袋里露出半只酱鸭翅膀,“俺咋觉得这地方人多眼杂?严党的狗腿子说不定就藏在里头!”
“张猛,”苏芷晴从轿子里出来,月白裙摆扫过门槛,“你忘了?今天是咱们团队的第一次聚餐,得喜庆点。”她怀里抱着个青瓷药箱,箱角露出半截银针,在灯笼光下闪着冷光。
沈炼看了眼众人——林生抱着卷《倭寇舆图》跟在后面,眼镜片上蒙着层薄灰;老鬼像影子般贴在墙角,玄色劲装融进夜色,只有腰间的青铜匕首偶尔反光。他忽然笑了:“都进来吧,今天不谈案子,只喝酒吃鸭。”
一、雅间里的烟火气
“听雨轩”的雅间临街,雕花木窗半开,能看见街对面卖糖炒栗子的摊子。店小二手脚麻利地摆好桌椅,沈炼点了只挂炉烤鸭、一坛“状元红”、两盘鸭架汤、一碟芥末鸭掌,又特意嘱咐:“给林生来碗素面,他胃不好;给老鬼上壶浓茶,他不爱喝酒。”
“大人,您咋知道俺不爱喝酒?”老鬼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如锈刀刮骨。他坐在最角落的椅子上,身体几乎融进阴影里。
“上次在东厂,你偷喝张鲸的毒酒,吐了半宿。”沈炼给自己倒了杯酒,“你那会儿说,‘酒这东西,能乱性,不如茶实在’。”
老鬼的嘴角罕见地扯出个弧度:“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沈炼的目光扫过众人,“咱们一起查科场案,烧档案库,闯东厂,哪件事能忘?”
门帘掀开,店小二推着餐车进来,烤鸭的香气瞬间填满房间。金黄的鸭皮泛着油光,刀工精细,片好的鸭肉整齐码在青花瓷盘里,鸭皮朝下,鸭肉朝上,旁边摆着葱丝、黄瓜条、甜面酱和荷叶饼。
“哇——!”赵小刀第一个扑过去,筷子还没拿稳就夹了块鸭皮塞进嘴里,烫得直吸气,“香!这皮也太脆了!比俺娘做的酱鸭还好吃!”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苏芷晴笑着给他倒了杯茶,“上次你啃羊腿,把油蹭到张猛的镣铐上,他念叨了三天。”
张猛正用匕首削鸭骨,闻言抬头:“那咋了?俺的镣铐本来就是用来拷犯人的,沾点油算啥!”他突然把削好的鸭骨递给苏芷晴,“妹子,你尝尝,这骨髓熬汤最好。”
苏芷晴接过,用银针挑了点骨髓尝了尝:“嗯,火候刚好。张猛,你这刀工,不去当厨子可惜了。”
“俺当厨子?”张猛哈哈大笑,露出两排黄牙,“俺是锦衣卫的‘拳头’,专打东厂的狗!”他突然压低声音,“上次审张鲸,俺用‘锁龙桩’,他三分钟就招了——比老鬼的迷魂香还管用!”
“去去去,别吹牛。”老鬼突然扔过来个鸭翅,“那是老子的迷魂香加了‘牵机引’的解药,不然你早被他咬死了。”
众人哄笑起来。林生一直安静地坐在窗边,此刻也忍不住笑了。他推了推眼镜,指着烤鸭说:“这鸭子,让我想起我爹。他以前在闽县当教谕,最爱带我去吃烤鸭,说‘读书累了,吃点好的,才有劲儿查贪官’。”
笑声戛然而止。沈炼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想起林生爹林文远被东厂“竹叶青”酷刑折磨致死的模样,背上全是蛇形烙痕。
“爹,”林生突然举起酒杯,对着窗外的月亮,“您看见了吗?沈大人带我们查案,苏姐姐帮我验尸,张大哥替我报仇,赵大哥给我找证据……咱们现在有家了。”他眼眶发红,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以后,我跟着沈大人,查尽天下不平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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