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现在的气温在室外生火自然不是用来取暖的,所以老厂人在点燃柴堆后便四散至二十步开外,一起遥望着那处貌似被他们牢牢围困的仓库。
大门里头,在被太阳炙烤了一白天的彩钢瓦顶,以及一溜近十个200瓦全开的大灯泡的加持下,这座只有一扇门便再无其它通风口的仓库,此时就像一台正在运行中的巨型烤箱,让置身在内的所有人都汗出如浆,好比一只只滋滋往外冒油的香酥鸡,闷热难当。
然而,即便这样却没人想着去院里透口气,反而以东西二明各自为营,分立仓库两头。姚二明在南边靠近门口,刘二明则在北边最里头,两方中间隔了有五十来步的距离。
这种水火不容的局面显然不利于和谐,更与姚刘二明午时的初衷相悖。说来也是,谁能想到彼此前一会还把酒言欢称兄道弟,后一阵竟会发生这种事呢。不过,姚刘二人倒也没有刻意针对谁,只是各怀心思,面色不好看而已。
“我哥滴电话没人接。”酒已然醒了大半的刘二明拿着手机瞟了眼老鬼,一脸的不耐烦。
正对着刘二明,眼睛却只往其身后、仓库另一头窥探的老鬼,咬着牙小声道:“给你嫂子打!”
“我嫂子回娘家去了,”刘二明揩去光头上的汗,冷笑说:“日,就算她在,她能咋滴,过来把那帮人撵走?”
“你嫂子在外头至少能传个信,帮你联系你哥吧?”老鬼有些纳闷地看向刘二明,不知道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充楞。
面对老鬼和看傻子一样的表情,刘二明不为所动,只道:“我哥来了无非就是打半天嘴仗,到最后不还得靠我摆平?!”
老鬼闻言下意识点点头。刘二明此言不虚,看老厂那帮人的架势,刘肠子即使来了估么也是谈崩的节奏,到时大概率还得靠刘二明出马,杀出一条血路。
说来,这也是刘肠子为什么要容忍刘二明的原由,养刘二明就是干脏活用的。这一点与姚氏姐弟间的关系类似,但有又本质上的不同,因为,刘肠子纯粹是给自己豢养打手。
“你好歹也是个老混混呀鬼哥,就外面那帮老弱病残,还有那三个条子,我压根就没往眼里放,你说你怕个球哩!”
老子是怕那帮工人,那三个片警吗?!老鬼气急,可还是忍住没把‘老子是担心自己和你刘家一块玩完!’这句话秃噜出去。
“把心搁肚子里吧鬼哥,天塌了有高个顶着哩。”刘二明说话朝身后挤了挤眼。
老鬼讶然,不等他消化刘二明这句话,对方忽然凑到他耳旁问:“对了鬼哥,你跟那个叫米娃滴是有仇?还是失散多年滴父子?看你俩眉来眼去滴,到底咋回事哩?”
你他娘的火都烧到眉毛了,还有心思琢磨我的事!老鬼一口气没上来,脸都憋红了。
“日,真有仇啊?!”刘二明直起腰瞪大眼睛:“怪不得姚二明前头说要弄你,你可别连累我呀鬼哥!”
同时鼓起眼睛的老鬼,嘴皮抖了抖却无言以对。怔愣片刻,遂一扭头猫腰溜回不远处,或坐或蹲围成一圈,正抽烟打屁小声发牢骚的小混混堆里,揣着窝囊气扮起了透明人。
“装神弄鬼,”刘二明朝老鬼的方位啐了口唾沫,转身望向靠西墙站成一排,之前他一进来便挨个踹过几脚,原留守仓库五人,暴喝道:“都给我转过去把脸贴墙上!”
“狗日滴,扒墙头上看老子挨打受气很过瘾吧?”刘二明怪笑两声,走过去又玩起连环脚,特别是打头的黄毛,屁股上脚印最多。
如果刘二明只是为丢了面子而生怒,且这种怒有衡量标准的话,那么姚二明此刻的怒气值,恐怕要高出刘二明几个层级。
刘二明本想安排姚二明去休息室里吹空调的,但凭净是污垢的铝合金门窗,已然看不见光泽的玻璃,还有那令人崩溃的脚臭味,姚二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于是,米娃便命人找了把能看的过去的木质靠背椅,一张小折叠桌,后又把这两样家具连四条腿都没放过擦的干干净净,摆在了离仓库门口不远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