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会长接任典礼在庄严的仪式中结束，接下来的环节便是宴请八方来客。偌大的宴会厅内，顿时人声鼎沸，觥筹交错。穿着旗袍的服务生端着酒水佳肴穿梭其间，气氛从肃穆转为喧嚣。
我站在相对安静的角落，目光下意识地寻找父亲的身影。很快，我找到了他。但他并没有和九龙或者其他江湖大佬们待在一起。他所在的那一桌，位于宴会厅最内侧一个略显僻静的位置，围坐着的几个人，气质与周遭的江湖豪客截然不同。
他们大多穿着深色的中山装或剪裁得体的西装，年纪在四五十岁上下，举止沉稳，言谈间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官威。他们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与父亲举杯交谈，气氛看起来融洽，却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感。我立刻明白了，这些人，恐怕就是父亲请来的“官府”官员了。 这是另一种层面的“宾客”，代表着白道上的关系和能量。
我看到父亲正与他们闲谈，神色从容自若。 我知道，这种场合，我现在不可能、也不应该过去打扰。 这点眼力见儿，我还是懂的。
可我一个人站在这里，也有些无所适从。 周围都是陌生或半生不熟的面孔，各种探究、敬畏、甚至谄媚的目光扫过来，让我浑身不自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种应酬非我所长。
这时，我想起了大宋。 在这种地方，我唯一算得上熟悉又能说上话的，大概就只有他了。 至于白哥、吴哥他们，虽然认识，但层级太低，估计连进这内厅的资格都没有。
我四下张望，很快在靠近门口的一桌找到了大宋。他正和几个看起来是其他帮派的中层头目喝酒，脸上红扑扑的，很是兴奋。我走过去，轻轻拉了他一下。
“言哥？怎么了？” 大宋看到我，立刻放下酒杯。
“这里闷得慌，外面什么情况？”我低声问。
大宋了然一笑，凑近我耳边说：“里面都是大佬和贵客。外面院子更大，摆了几十桌， 那些没门没派的散人兄弟，或者帮会里地位稍低一点的，基本上都在外面。 白哥、吴哥他们肯定也在外面。外面更热闹，都是自己兄弟，没那么多规矩！”
“行，” 我点点头，“那我去外面透透气。”
“我陪您一起去！” 大宋立刻说道，跟着我一起朝宴会厅外走去。
穿过喧闹的内厅，来到庄园宽阔的庭院。这里果然别有一番天地！几十张大圆桌摆开，人声鼎沸，划拳声、笑骂声、酒杯碰撞声响成一片，气氛远比内厅要粗犷、热烈得多。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烟酒气和饭菜香。
大宋在我身边，低声为我指点：“言哥您看，那边一桌是跑长途货运的兄弟，那边是几个大市场的摊主……那个光头，是东街有名的‘土方老板’……”
我看到了白哥和吴哥，他们挤在一桌，正喝得面红耳赤，看到我和大宋出来，立刻站起身，脸上堆满敬畏和讨好的笑容，远远地就举杯示意。
我朝他们点了点头，没有走过去。只是和大宋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桌子坐下，立刻有小弟殷勤地送上碗筷酒杯。
坐在外面，吹着夜风，听着周遭充满江湖气的喧嚣，我反而觉得比在里面更自在些。内厅是权力的核心，是江湖与官面交织的微妙舞台；而外面，才是这个庞大帝国最基础的、也是最真实的热闹江湖。
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看着内厅透出的辉煌灯火，想着里面正在与官员谈笑风生的父亲，再看着外面这些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兄弟，心中对“狂龙会”、对“江湖”的认知，又深了一层。
温庭言，你开始接触到这个庞大机器运转的不同层面。厅内的觥筹交错是体面，是规则，是生存的智慧；厅外的喧嚣热闹是根基，是热血，是力量的来源。你父亲稳坐中枢，平衡着内外。而你，这个突然被推上高台的“小少爷”，正在学着如何自处，如何看清这复杂局面下的每一张面孔。这条路，要学的，还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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