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汁般在窗玻璃上晕染开来,远处的蝉鸣时断时续,像老式收音机接收不良的信号。
偶尔几声犬吠刺破夜的寂静,反而让这份宁静显得更加深邃。
庄姜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月光从窗帘缝隙溜进来,在墙上投下一道银色的裂痕。
梦,该醒了。
他轻声对自己说,声音干涩得像是许久未用的琴弦。
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指甲陷进肉里带来的锐痛让他微微皱眉。
疼痛如此真实,却抵不过心底涌上的苦涩——
那是一种比疼痛更持久、更深入骨髓的钝痛。
他缓缓从床上撑起身子,棉被滑落的触感柔软得令人心碎。
环顾四周,这个房间熟悉得让他眼眶发热。
窗台上永远盛开的茉莉,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书桌上那杯永远温热的牛奶,袅袅热气在夜色中画出无形的弧线;
墙上贴着的幼稚涂鸦,是他五岁时用蜡笔画的全家福。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他愿意放弃一切留在这里。
但,它不是。
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
脚底的寒意顺着血管爬上来,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刻意放轻脚步,仿佛害怕惊扰这个梦境中的安宁。
推开大门的瞬间,夜风裹挟着桂花香扑面而来,他仰起头,银河倾泻而下的星光刺得眼眶发烫。
星星太多了,多得不真实,像是有人把整罐银粉洒在了黑丝绒上。
姜姜?
温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睡意朦胧的沙哑。
那声音像一根线,轻轻拉扯着他心脏最柔软的部分。
母亲披着那件褪色的旧毛衣站在廊下,发梢还翘起一撮可爱的弧度,就像他记忆中每个清晨见到的那样。
大半夜的,数星星呢?
她揉着眼睛,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温柔的关切。
庄姜没有回头,他怕一转身就会崩溃。
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那些遥不可及的星光。
妈,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整个世界都是假的...
话尾消失在夜风里,轻得像是从未说出口。
姜姜。
母亲突然靠近,带着体温的毛衣裹住他单薄的肩膀。
她踮起脚,像对待小时候的他那样,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
你小时候总说云朵是,非要妈妈摘给你。记得吗?那次你站在院子里哭了整整一下午,因为妈妈没能把云朵摘下来。
星光突然模糊成片。
庄姜低头,看见月光下两人交叠的影子紧紧相依,像两棵盘根错节的树,分不清哪部分是他,哪部分是母亲。
他的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来。
妈,我该走了。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坠在空气里。
母亲的身体明显一颤,但她却没有说话。
你真的决定好了?
父亲的声音突然从另一边传来,低沉而温和,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却又清晰得令人心颤。
庄姜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他不敢转身去看看,怕自己会贪恋这一切。
既然决定好了,就要坚持不懈的去做。
父亲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那温度透过单薄的睡衣传来,熟悉得让人眼眶发热。
庄姜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影,那里有他童年时追逐过的萤火虫,有他摔倒了无数次才学会骑车的山坡。
每一个记忆都鲜活如昨,却又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像是绷紧的琴弦,如果留下,会怎样?
母亲突然从背后环抱住他,发间的茉莉香萦绕在鼻尖。会幸福啊。
她笑着说,声音里带着他熟悉的、哄孩子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