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病人身上那股奇异的腐败气息,在密闭的病房里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物,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某种粘稠的毒液。
苏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刺着他的神经。
他强忍着胃部翻涌的不适,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检查病人手臂上蔓延的紫色纹路。
那些纹路像是有生命般蠕动着,从病人青紫的指尖一路向上攀爬,已经越过了肘关节,如同某种恶毒的藤蔓般向着肩膀进发。
一滴冷汗顺着苏的额角滑落,在病人苍白的手臂上溅开一朵小小的水花。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擦,却在触碰到病人皮肤的瞬间猛地缩回手指——那触感根本不是活人该有的温度,而像是触碰到了冷藏室里正在解冻的肉块。
体温32.1度,心率45,血压80/50...
护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每个数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苏的心上。
他看见护士的手在记录板上微微发抖,圆珠笔在纸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痕迹。
苏深吸一口气,消毒水的味道灼烧着他的气管。
他拿起听诊器贴在病人胸口,金属的冰凉透过单薄的病号服传来。
微弱的心跳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垂死之人最后的挣扎。
就在他调整听诊器位置的瞬间——
这个声音像一道闪电劈进他的脑海,又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他的记忆。
苏的手指猛地痉挛,听诊器地掉在地上,在死寂的病房里激起刺耳的回音。
他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后背窜上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不敢回头。
那熟悉的脚步声近在咫尺,却又远似天涯。
多少个辗转反侧的深夜,这声音总在将触未触时化作泡影。
此刻他宁愿被困在这犹疑的瞬间,也不敢承受转身后面对空荡走廊时,心脏被生生撕裂的痛楚。
声音更近了。
近到他能感受到对方呼吸时带起的微弱气流。
苏缓缓转身,动作慢得像是害怕惊动什么。
他的白大褂下摆扫过病床边缘,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时间在低声絮语。
当他终于完全转过来时,胸腔里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凯文就站在那里。
他比记忆中更高大,黑色作战服包裹着结实的身形,却掩不住身上那股硝烟与鲜血混合的气息。
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依旧锐利如刀,却沉淀着苏从未见过的沉重与沧桑。
最刺眼的是他左臂上那个火焰缠绕的飞蛾徽章——逐火之蛾的标志,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凯文......
苏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卡住了。
他的嘴唇颤抖着,几年的担忧、困惑、愤怒在这一刻全部涌上心头,化作喉间一团灼热的硬块。
凯文的目光扫过病房里奄奄一息的病人,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苏机械地点点头,甚至忘记了自己正在查房。
他像个提线木偶般跟着凯文穿过忙碌的医护人员,穿过挤满呻吟病人的走廊。
消毒水的气味、痛苦的呻吟、仪器刺耳的警报声,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储物间的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灰尘在从窗户斜射进来的光线中狂乱地舞动,像是无数细小的生命在垂死挣扎。
这几年你去了哪里?!
苏猛地抓住凯文的肩膀,手指深深陷入对方的肌肉,仿佛要把这些年积攒的所有情绪都灌注在这一抓之中。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梅呢?她还好吗?为什么一直联系不上你们?第三次崩坏后我找遍了所有医院、所有避难所——
梅很好。
凯文打断了他,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她现在在逐火之蛾总部,很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