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含着堆积了无数岁月的无尽痛楚的嘶吼,如同受伤濒死的野兽,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他踉跄一步,身体剧烈地摇晃,仿佛随时会倒下。手指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腰间霜之哀伤的剑柄,金属的冰冷透过手套刺痛掌心,指节因过度用力而绷紧、发白。这一刻,这把带来无尽诅咒的魔剑,竟成了他在这灵魂风暴中唯一能抓住的、冰冷的“真实”。
“阿尔萨斯!稳住!守住心神!”伯瓦尔焦急的吼声传来,夹杂着抵挡外部攻击的闷哼。他分出一缕宝贵的统御之力,化作一道微弱的、试图安抚灵魂的精神暖流,伸向阿尔萨斯濒临崩溃的意识边缘。
然而,就在这灵魂风暴肆虐到最顶点,即将将他彻底撕成碎片的刹那,阿尔萨斯眼中那狂暴翻涌、几乎要吞噬一切的痛苦漩涡,竟奇异地、骤然平息下来。并非消失,而是沉淀,如同狂暴的海啸退去,露出被冲刷得一片死寂、冰冷坚硬的黑色礁石。
他猛地抬起头,无视了周围撞击堡垒的黑暗触手,无视了在精神尖啸中崩溃倒下的亡灵士兵,无视了伯瓦尔焦急的脸庞。他那双沉淀了所有痛苦、只剩下近乎死寂般平静的冰蓝色眼眸,穿透了空间裂口内部翻腾的、足以吞噬光线的绝对黑暗,死死地、无比精准地锁定在裂口最深处,那块巨大的、浑浊的、正被无数黑暗蠕虫般能量啃噬的冰柩之上。
冰柩中,那个模糊而熟悉的身影轮廓,是他视野中唯一的存在。
那些破碎的记忆,那些无尽的痛苦,那浸透了鲜血、永远无法洗刷的沉重罪孽……在这一刻,仿佛狂乱的铁屑被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它们找到了唯一的、也是最终的归宿——不是为了沉沦,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她。
不需要完整的记忆拼图,不需要清晰可见的未来图景。所有复杂的思考、所有的犹豫、所有的恐惧,都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原始、更纯粹、更决绝的意志烧成了灰烬。
他只知道一点:冰柩中的那个人,是他必须带回来的存在。是他黑暗深渊中唯一的光,是他这具行尸走肉存在的唯一意义,是他那千疮百孔的灵魂所亏欠的唯一对象。
为此,他可以付出一切。
包括这残破不堪、浸透罪孽、早已该被彻底湮灭的灵魂本身。
“伯瓦尔…”阿尔萨斯的声音响了起来。异常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斩断过去与未来、破釜沉舟的决绝。这平静的声音,奇迹般地穿透了堡垒内所有混乱喧嚣的战场噪音、精神尖啸和冰墙崩裂的巨响,清晰地传入伯瓦尔和附近所有还能维持意识的亡灵耳中。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霜之哀伤!
魔剑出鞘的瞬间,没有爆发出往昔那冻结灵魂的死亡寒潮,没有那令人窒息的统御威压。相反,那饱饮了无数生命、缠绕着无尽诅咒的剑身,在脱离剑鞘束缚的刹那,竟发出一阵低沉、哀伤、仿佛预感到自身终结命运的嗡鸣,如同濒死巨龙的叹息。
阿尔萨斯双手紧握那冰冷的符文剑柄,指关节因用力而再次发白。然而,他的动作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存在——无论是伯瓦尔、堡垒内的亡灵,还是通过裂口景象隐约感知到这一幕的巨龙群岛联军——都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灵魂深处升起。
剑尖,并非指向任何敌人。
那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锋刃,被他毅然决然地倒转!
剑尖,对准了他自己的胸膛!
“阿尔萨斯!不!住手!!”伯瓦尔目眦欲裂,统御头盔下的双眼瞬间被血丝充满。他想要扑过去,想要阻止这疯狂的自毁行为,但维系裂口稳定的压力如山崩海啸般压来,他根本无法移动分毫,只能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噗嗤!
锋利的剑刃,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撕裂血肉的闷响,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那身朴素的黯色胸甲,深深刺入了他自己的胸膛!
诡异的是,没有预想中鲜血的喷涌。被穿透的铠甲和血肉之下,仿佛没有温热的血液,只有一片虚无的冰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