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远处的两军将士,依旧保持着对峙的姿态,紧张地注视着这边的动静。他们听不清两位主帅的对话,却能感受到那片沉默中所蕴含的,足以改变战局的巨大张力。
终于,孙尚香动了。
她没有再放一句狠话,也没有再提决斗之事。她只是深深地看了姜宇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迷茫,有不甘,有挣扎,甚至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好奇。
然后,她猛地一拉马缰,调转马头,不再看他,朝着自己本阵的方向,疾驰而去。
没有一句道别,没有一句回应。
这无声的离去,本身就是一种回应。
姜宇望着她那挺拔而决绝的背影,直到她重新汇入江东军的阵列之中,脸上才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知道,那颗名为“不甘”的种子,已经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
“主公,高,实在是高!”
返回中军大帐的路上,郭嘉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凑到姜宇马前,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钦佩。
“嘉在后面瞧着,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还以为您跟那母老虎说崩了,她要拔刀砍您呢。没想到您三言两语,就把她给说得失魂落魄,连狠话都忘了放,直接就跑了。”
他一边说,一边模仿着孙尚香刚才那副又气又恼却又无话可说的样子,挤眉弄眼,惟妙惟肖。
“您最后那句‘你的战场在哪里’,简直是神来之笔!啧啧,诛人不过头点地,诛心,才是杀人不见血的最高境界啊。嘉估计,这会儿那位孙夫人脑子里,怕是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姜宇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就那么肯定,她回去不会越想越气,然后带着人来跟我拼命?”
“那不能。”郭嘉笃定地摇了摇他那把破蒲扇,“她要是真想拼命,刚才在河滩上就动手了。她之所以跑,是因为她心里乱了,防线被您彻底冲垮了。她需要时间,去消化,去挣扎。这就像熬鹰,最关键的不是把它绑得多紧,而是要磨掉它的野性,让它知道,跟着你,有肉吃,有天飞。”
郭嘉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主公,您这招‘美男计’,如今已经不是计了,而是阳谋。您把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她梦寐以求的未来,血淋淋地摆在她面前。她要是还能不动心,那她就不是孙尚香了。”
姜宇没有再接话,只是策马前行。
郭嘉说得没错,这是一场阳谋。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被迫屈服的阶下囚,而是一个心甘情愿,能与他并肩作战的盟友,一个能为他镇守江东水路的帅才。
而现在,这颗最关键的棋子,已经开始动摇了。
……
孙尚-香回到自己的营地,一言不发地翻身下马,将马缰扔给亲兵,便径直走回了那辆囚禁了她数日的马车。
“任何人不得打扰!”
她丢下这句话,便重重地拉上了车帘,将自己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
马车里,依旧是那熟悉的,压抑的昏暗。
她没有点灯,只是靠在车壁上,任由自己沉浸在这片黑暗之中。
她的脑子里,乱极了。
姜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像刀子一样,一遍遍地,在她的脑海中重放。
“你的战场,究竟在哪里?”
这个问题,像一根毒刺,扎进了她的灵魂深处。
她缓缓地伸出手,从怀中摸出了那些被她撕碎,却又一片片捡回来的诗稿碎片。
借着从车窗缝隙透进来的微光,她能依稀看到上面那龙飞凤舞的字迹。
“雌凤倒悬九霄惊,羽折翼伤落凡尘。”
“虎啸深谷犹未歇,爪牙虽钝心犹嗔。”
她曾以为,这是羞辱。
可现在,她却觉得,这十四个字,写尽了她半生的悲凉与不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