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走了……
在我悄悄进入病房，握着她的手，趴在她的枕边泣不成声时，她知道我回来了。
可是，我就算再有超人的神通，也无法将一个大面积脑梗的病人医好。
老娘的忧思到了极致，天天跑去找人打听询问我的下落，累急交加之下，她孱弱的身体终于扛不住。
她是脑梗第二天才被送医的，原本和我服装厂的小出纳约好要一起去街道办，结果出纳小妹到了楼下打电话没人接，上来敲门也没反应，急忙找人开了锁才发现她躺倒在阳台上已经没了意识。
我可怜的母亲，花白的头发，干瘪的手臂，轻飘飘的已经没了多少分量……
她很喜欢厂里乖巧的出纳小妹，一心想让我们在一起，然而我对那女孩一点儿都不来电，不想让自己为了结婚而结婚。
我真的该死！
如果时光能倒流，我就该满足她的心愿，早早让她抱上孙子。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就算能飞天遁地杀人于无形又如何？
我救不了我的老娘……
眼泪哗哗的流，沾湿了母亲的枯瘦的手掌，我能感觉到她的体温在缓慢流逝，她抓的很很牢，肯定和哭泣的孩子一样，心里有无限的眷恋。
我心如刀割，纵有万般不舍，却无能为力，除非那神机妙算的鬼谷子前来，否则再牛逼的医疗技术也无法让她焕发生机。
鬼谷子当然不可能出现……
我明白，这世界上有些事情是早已注定的，任你再挣扎都没用，它并不会因你的意志而转移，你只能忍着，乖乖去接受。
母亲不但给了我生命，还在父亲死后独自抚养我长大，这份如海般深沉的恩情我已没机会去报答。
天蒙蒙亮，我松开了母亲的手。
她走的很安详，原本紧锁的眉头舒展了，唇角微微上翘，我知道这是她在微笑。
人终有一死，母亲在临走前见到了思念的儿子，而我也是幸运的，能亲自送她最后一程。
如此说来，老天待我们母子并不薄，它没有给我和老娘留下难以释怀的遗憾，我应该感到知足。
七点多，护士来查房，她看到守在病床边的我时并未惊讶，同样也没有因为病人的离世而慌乱。
在她看来，这个年迈的病人能撑两个月已经是奇迹。
我心太乱，拜托护士帮我联系了小出纳，她说马上就赶过来。
母亲住院期间的一应事务都是那女孩在负责，当然费用是算在服装厂的账上。
而我的厂子目前只能勉强维持，如果没有我这个主心骨在，倒闭也只是早晚的事。
八点半，女孩来了，还拎了两大包早已买好的寿衣什么的。她做事很细心，提前通知了负责殡葬的商家，我和她一起帮母亲穿好寿衣并简单化了妆，没多久，就有人开着车将母亲送去了火葬场。
“你终于回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在一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上，我和小出纳坐在后车厢，里面除了我俩，还有几大包烧纸钱。
女孩眼神很清澈，我以前总叫她小李，并不记得她全名叫什么。
她第一眼看到我时，显然很是诧异，不论是我这个失踪人口的意外出现，还是我身上的怪异服饰。只是大家一直在忙着为母亲善后，没功夫去闲扯淡。
“我出了点意外，不过……总算是赶上见老娘最后一面。”
我的眼眸仍然是红的，嗓音有些嘶哑，虽然早有预感，但现实仍让人情难自禁。
“谢谢你……厂子我没心思经营了，你回去和大伙商量着办，能转让就转让，能变卖就变卖，换到钱了大伙分分，葬完老娘我就会离开呼市，今后不打算再回来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鼻子又一次酸楚，眼角湿润了，但并未让泪水涌出。
老实说，这间小小的服装厂，几乎耗费了我前半生所有的心血，它不是孩子，却胜似我的孩子。
